如同被敲击的音叉。
    夏颜的心高频率地颤抖，发出叮的一声。
    如同钥匙插进锁眼。
    进不去的门自然而然打开。
    ……
    内心的浪潮一阵阵翻卷，她的眼睛随之酸涩，一瞬理解了所有，眨眼又回到懵懂的状态。
    林啸野在视线中模糊。
    夏颜在得到的同时升起巨大的不安，天知道，也许每个获得爱的人都会收获与爱同等的恐惧吧。
    她想说话。
    林啸野“嘘”了一声，金眸泛起调皮的笑影。
    她想说的，他知道了。
    他不允许她说出来，生怕被别人听到。
    夏颜牵着林啸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在游戏中穿越npc。当你学会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其他的人自然而然会消失，或者，至少变得无关紧要。
    决斗场热火朝天。
    两个流浪异能者为获得作为奖品的晶核大打出手。
    观众里三层外三层，脖子伸得老长。
    夏颜看不到，林啸野蹲下来让她坐到肩膀，就这么托着小腿，防止人摔下来。他完全可以用异能托着她，可林啸野没有。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神也会变成普通人吧。
    决斗的是两个c级异能者。
    两个都是火系，年纪大的贼一点，异能释放更精准，年纪小的反应快，即便有失误也能挽救回来。
    打得有来有回，很是精彩。
    三个回合结束，平手。
    奖品只有一颗b级晶核，蔡甜甜犯了难，她想换成两颗c级，一人给一颗，但双方都不干，她提议加赛，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
    她抓耳挠腮。
    孙小晚揣着手在下面看笑话。
    蔡甜甜无可奈何，提出多加一枚c级晶核，不同意加赛的人才勉强同意。
    决斗结束后，蔡甜甜连忙用笔在规则后面加条款，她的字是标准的狗爬体，观众又是一阵大笑。
    有人偷东西。
    人多的地方总是无法避免。
    守卫追在后面喊，孙小晚抄起棍子追上去，蔡甜甜随手扔出一块石头，八百米开外，正中对方膝盖。
    这下观众笑不出来了。
    好家伙，原来山鸡头也是个异能者。
    夏颜从林啸野身上爬下来，拍拍手，问道：“想吃东西吗？”
    “饿了？”
    “嗯……”
    两人来到熟食区，烙饼的、煮面的、搓凉粉的……店家吆喝的声音不断。
    阔气的一个人点很多食物，窘迫的站在一旁，等着吃别人剩下的残渣。
    夏颜和林啸野绕一圈，看到了熟人，黑皮和牛德华，黑皮埋头捡菜，牛德华负责跑堂，肩膀搭块毛巾，客人一走，他立马擦干净座椅，屁颠屁颠招呼新客进来。
    后方掌厨的胖子是牛德华的厨子姐夫。
    他们做的野菜炒饭虽然没有肉，但是口味不错。
    食客狼吞虎咽。
    夏颜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牛德华招呼道：“要吃吗？不给物资也没关系，我们是集市的公益摊位，没剩几碗了，卖完就收摊。”
    后面的人挤过来要口吃的。
    看样子，像是很久没吃过饭了，脸颊凹陷，关节肿大。牛德华忙给人盛了一碗，那人见他是有食物真给，愣了愣，千恩万谢。
    牛德华摆摆手，大饼脸上的豆豆眼分外真诚，“别谢我，谢这个集市的创立者吧，我们老大夏颜，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没有她就没有这个摊！”
    “噫……刚才的两个人呢？”
    牛德华招呼完嘟囔了一声。
    胖厨子敲敲铁锅，又一锅热腾腾的炒饭出炉。有人饿急了，一连吃好几碗，离开时默默将夏颜的名字记在心中。
    ……
    夏颜没想到随手收的两个小弟，竟然还惦记着给她积功德。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拽着林啸野落荒而逃，既羞耻又暖心，感觉很复杂。
    林啸野问她想吃什么。
    夏颜随手要两个烙饼，扔出一把手电筒，老板检查一番，很是高兴，用铁钩伸进热烘烘的炉子，问道：“要什么馅？白糖还是香肉？”
    香肉？
    这个词一下子勾起回忆。
    夏颜抬眸打量烙饼的老板，地中海、油亮脸颊、猥琐又和蔼的营业微笑……这不是夹子沟隧道爆发混乱时被人砍死的烙饼老板吗？
    她呆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活了？
    老板不明所以，朝着林啸野说道：“兄弟，你这媳妇好像有点傻，你们要什么？”
    “白糖饼。”
    “好嘞。”老板利索地操作，“两个白糖饼，还有一个光的送你们。”
    夏颜惊异地看着男人，听到熟悉的台词，怀疑自己卡bug了。
    两人拿到饼，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香肉是人肉吗？”
    老板身后是不是还藏着两个没宰的小孩？
    烙饼老板擦擦手，惶恐道：“哎，不是人肉，我不搞这个，吃人要遭天谴的，不瞒你们说，香肉就是鸟肉、蛇肉、猫儿、狗儿的肉……没办法，只能搞到这些。”
    别的铺子可能会卖人肉，但他坚决不会这么做。
    至于为什么，烙饼老板没有讲。
    夏颜和林啸野走远了，还是充满疑惑，“哥哥，他不是夹子沟集市那个……”
    “是。”
    林啸野斩钉截铁。
    夏颜又说：“我记得他死了啊，被砍死的，有只手还在炉火里烧……我还放走了他圈养在摊位后面的两个小孩。”
    “对。”
    “他怎么又活了？而且还不记得我们了……人也变善良了……”
    林啸野冷笑一声。
    夏颜不停回望。
    因为视角问题，她没发现老板一边张罗生意一边也在打量她，男人紧张地拉了拉沾满面粉的袖套，遮掩住小臂的太阳印迹。
    夏颜让人调查。
    乔诗棋旁敲侧击，得知火炉烙饼的手艺是家传，老板有几个兄弟，分散在池城各处经营。
    也许夏颜之前遇到的就是他的兄弟，长得相似也正常。
    孙小晚跟踪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异常，硬要说哪里不对劲的话，就是这人是个太阳教徒，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还没落山，他就收摊了，坚决不在黑暗中待一秒。
    末世，各种宗教层出不穷。
    人在绝望的境地总会倾向于寻找寄托。
    除太阳教，还有撒旦教，丧尸教，晶核教……跟后面几位重量级的邪教比起来，太阳教甚至能被称作好宗教。
    撒旦教顾名思义，向地狱之王寻求庇护，动不动就搞献祭。
    丧尸教主张学习丧尸的一切，包括生吃人肉……教徒人人都是汉尼拔。
    晶核教崇拜晶核，致力于尝试各种和晶核融合的办法，有些手段相当恶劣。
    孙小晚说太阳教徒比较温和，除了爱晒太阳，就没别的不良嗜好，因此没有列入禁止名单。
    “要把他们赶走吗？”孙小晚问道。
    夏颜摇头。
    “观察观察……尤其注意一种印有太阳标识的积分币。”
    ……
    集市运行一段时间后，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分散在各地的幸存者营地比想象中多，营地和营地之间还有敌对、中立和结盟三种关系。
    各个营地会定期举办集市，只是规模不大，也几乎不允许外人进入。
    在群星1号集市创立前，地铁黑市是唯一的开放型大型集市，黑市背后的运营者身份成谜，至今无人知晓。
    关于太阳教的消息很多，但是也很零散，且大部分都是传闻和猜测。
    有人说创办者是s级异能的佛教徒。
    也有人说创办者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他们是天生的病毒免疫者，是光明神选择的使徒，是人类智慧的启迪者，命运的指引者。
    ……
    夏颜撑住下巴，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太阳教资料，旁边的屏幕还在不断跳出信息。
    乔诗棋的报告。
    孙小晚的报告。
    天呐，就连蔡甜甜都学会了写报告，不过她应该是发错了，把讯息发到工作邮箱里。
    蔡甜甜：夏颜，蹦迪不？我带你去玩个好玩的！（此条消息阅后即删，千万别让林啸野看见！）
    夏颜删掉，打电话给她。
    对方支支吾吾，应该是怕林啸野监听。
    知道她不会害自己，夏颜答应了，说实话，蔡甜甜的探索精神真的有点牛，之前为了找擂台选手，孤身进入偏远化肥厂，还真找到两个藏起来的异能者。
    一个水异能。
    一个植物异能。
    都是c级。
    这是一对夫妻，不想打打杀杀，躲起来种田，水异能配合植物异能，再加上厂房仓库几百年用不完的化肥，种的粮食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耄耋山种田还要看老天爷脸色。
    种田夫妇的产量只跟他们是否吵架有关。
    蔡甜甜用后备箱的可乐和午餐肉罐头，换了整整一卡车的稻谷，新鲜的稻谷被急缺粮食的动物园基地换走，交换的东西是整整三车皮的“丧尸盲盒”。
    狮王带人没日没夜抓的。
    保证爆率至少有百分之三十。
    孙小晚觉得蔡甜甜有病，用粮食换丧尸，后来丧尸盲盒卖爆，换来原先给出去的十几倍粮食后……别说孙小晚，就连乔诗棋都觉得，蔡甜甜可能是天才。
    其实蔡甜甜真的只是想玩。
    在黑市没玩够，所以攒着心思在自家地盘继续玩。
    夏颜收回思绪，对蔡甜甜说的惊喜充满期待。
    ……
    午饭。
    夏颜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吃。
    林啸野不在。
    托托也不在。
    翟管家说一人一狗是分别走的，群星的地下实验室出了点乱子，林啸野过去查看，至于托托，小狗隔三差五就要出去释放精力，它身上有定位，目前在一处高尔夫球场。
    “好嘛……”
    狗撸不到，人也撸不到。
    吃完饭，夏颜给林啸野打电话，匆匆说了两句，男人挂断电话，夏颜听到嘈杂的人声和机器运作的声音。
    背景里有个人绝望地低吼：那不是人，是恶魔！人类完蛋了！
    ……
    行吧。
    又在玩变态的。
    夏颜有点担心，但也没有太担心，能伤害林啸野的东西……上帝还没发明。至于其他事不在她的操心范围，倒不是不想操心，而是操心也没用。
    林啸野都搞不定的话，她操哪门子的心？
    等着一起毁灭就好了。
    ……
    夜晚。
    夏颜睡得正香，一阵干燥的热风涌进，她难受地睁开眼睛，发现窗户开了，窗帘飘动。
    有人抱住了她，冰冷的指抚到脸颊，呜，是林啸野。
    “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事情还没结束，先回来看看你……颜颜，怎么没有哥哥也睡得那么香？嗯？”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夏颜勾起嘴角抱住男人的腰撒娇，“哪有……我刚睡着。”
    林啸野捏了捏她的脸，无声地嗤笑。
    坐了一会儿，从窗户离开。
    燥热的风消失，封闭的室内重新归于凉爽，夏颜的睡意消散，挪到林啸野的枕头滚了滚，莫名生气，对着枕头捶两拳才重新入睡。
    ……
    翌日。
    蔡甜甜开车来接夏颜去“蹦迪”，敞篷车，拉风，她手上的十克拉钻石大扳指，拉风。好久没粘的假睫毛重出江湖，全包眼线，亮片装饰，就连短款背心上都印着一根中指。
    夜店小太妹又回来了。
    夏颜拉开车门坐进去，惊讶道：“真去蹦迪啊，现在还有夜店吗？”
    “日店啦，日店。”
    晚上不营业的，晚上大家忙着抓丧尸取晶核——大轰炸过后，剩余的智慧丧尸隐蔽在巢穴，只有夜间会出来活动。
    敞篷车一路疾驰。
    最后停在郊外的游乐园，游乐园刚好在轰炸区域外，里面仍保留大量的丧尸。
    蔡甜甜按响喇叭。
    丧尸朝敞篷车飞奔而来。
    连续的暴晒，丧尸的肉都枯萎了，干巴巴挂在骨头，没有刚变异那段时间恐怖，即便面对这么如此庞大的数量，也还是没有初期面对一两只时害怕。
    夏颜知道，除去丧尸外表的因素，更大的原因是她获得强有力的保护。
    深层次的恐惧消失了。
    曾经怎么努力也无法翻越的障碍，现在已经翻过去了。
    蔡甜甜嘿嘿笑一声，抱起夏颜，开始野猪冲撞，硬生生在尸群闯出一条血路，来到鬼屋面前。
    她用特殊的节奏敲门。
    画着巨大骷髅头的门开启，蔡甜甜牵着夏颜进去，大门关闭，丧尸隔绝在身后，光怪陆离的世界徐徐展开，如同浮世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