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如墨、风冷如刀。
    冬天的严寒没有让自小在东北长大的胡运来畏惧过。
    但冷天鹏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却让胡运来瑟瑟发抖。
    李二柜摇了摇头，示意胡运来不要说话。
    “刘顺，你带三千原治安军负责封锁九门。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入。违令者杀！
    李二柜，你带三千人原治安军负责解除所有伪军警武装。
    降者留，抵抗者杀！
    刘明辉你带两千原治安军负责全城戒严。
    遇趁乱打劫者杀无赦。
    冯占海，带你师部直属机构负责全城巡查，查出有违反军纪畏战询私人员。任玉山，你带属下人马负责清剿鬼子军营及联队司令部。
    王守诚，带近卫军给予任玉山部火力支援。
    行动吧。”
    众人一个个领命而去，望江楼前的街道上又安静了下来。
    “当家的，你好像变了。”
    苏曼望着冷天鹏有些迟疑的说道。
    “变了吗？
    是该变了。
    一切都必须有所改变了。
    山子去敲敲侧面，看里边有人没。”
    冷天鹏确实是变了。
    昨晚在舒兰县收了众人后，冷天鹏原本是想穿城而过，从南门出发来吉林城。
    但当他在舒兰县里经过时，那一座座残垣断壁，一具具百姓的尸体深深刺激了他。
    当他走到县城中央的十字街头的时候，
    一群舒兰县的百姓跪在道路上拦住了他。
    人群里有老有少，但是青壮男女却很少。
    冷天鹏下了马，来到人群前面几个老人面前。
    “诸位老人家快快请起，你们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了。”
    “长官，您就是天师爷吗？”
    “江湖匪号罢了，当不得真。
    来人，快把乡亲们搀扶起来。”
    “天师爷不急。
    俺们先谢谢您带人灭了这帮畜牲，给俺们舒兰百姓报了仇。
    乡亲们，给天师爷磕头谢恩。”
    “老人家这可使不得。
    打日寇保家园，是我们人民军应尽的职责，当不得乡亲们如此大礼。”
    “当得的，当得的。
    鬼子来了舒兰后，抢肉抢粮抢女人。
    家里的鸡鸭猪呀什么的不要说了，就连那拉车的驴、耕地的牛也给杀了吃肉。
    吃饱喝足了就比赛着折磨人取乐。
    他们才到舒兰半个月，这家家就都死过人了。
    那些长的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全都遭了殃。
    哪一个不是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没了人样?
    后生们忍不了这个气，去找鬼子报仇拼命。
    可命是拼完了，仇却没报成。
    天师爷今天带人把鬼子都给宰了，
    他们啊，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面对老者，冷天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仅仅只能在人死后，为他们报仇吗？
    “天师爷啊，你们打完鬼子是不是又要走了?”
    “老人家，咱们的队伍现在人还太少，暂时守护不了太多的地方。”
    “天师爷，咱东北小吗？
    不小啊！
    咱东北的人也不少啊？
    咱东北的爷们儿也都不是软蛋啊？
    可咋就能一直让外国人给欺负呢？
    那清朝皇帝指望不上，北洋政府指望不上。
    现在换了这国民政府还指望不上。
    天师爷啊，咋就没有人能给咱们东北百姓做主了？
    天师爷啊，都说您是神仙转世，专门来救咱穷苦百姓的。
    你老就不能开开恩，成立个给咱东北人做主的什么政府？
    只要您站出来吼一声，我相信东北的老少爷们儿都会跟着您去打鬼子的。
    老头子我从记事起守俄国老毛子的欺负。
    后来被老毛子和小日本儿一起欺负。
    现在只剩小日本儿了，连活路都没了。
    天师爷啊，咱遭了一辈这罪，总不能让后人一代代都来遭这个罪吧？
    天师爷，老话说靠墙墙倒，靠人人跑。
    要救咱东北，还得靠咱东北的老少爷们自己。
    老汉我是老了，不能告诉天师爷添麻烦。
    这是我的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救让他们跟着天师爷打鬼子吧。”
    老爷子招手让三个娃娃来到了身前跪了下来。
    冷天鹏看了看，见那个最大的娃子也不过有十三四岁，
    最小的娃子怕是不到十岁。
    “天师爷不要嫌他们年龄小。
    他们的爹娘叔伯都死在了小鬼子手里。
    他们啊心中有恨，几次三番的要去和鬼子拼命。
    不是老汉我看到紧，他们就也走上他们爹和叔伯的路了。
    娃子们啊，想给你们爹娘报仇，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你们就跟着天师爷好好干，去给你们的子孙打下一片咱们自己的天地。
    天师爷，这些娃子就拜托给您了。
    老伙计们，把娃子们留下，咱们该走喽。”
    “走喽～！
    把娃子们交给天师爷咱们放心。”
    在一声声苍老的吆喝中，一群老汉老太太相互着搀扶着站了起来，蹒跚着向路边走去。
    “老爷子，你们这是去要哪?”
    “天师爷，我们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
    没有替娃子们守好这片家园。
    心里有愧啊，有愧啊！
    愧对先人，更愧对娃子们。
    有愧啊……。”
    随着这些叹息声，那些老人渐渐隐没在了满城的废墟之中。
    那群留下来的娃子这时都跪着转过了身子，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冷天鹏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感觉到不好。
    “不好！
    快去追上那些老人，他们……。”
    冷天鹏一边喊着就要去追，
    可他的腿刚抬起来就被两个娃子跪着抱住了。
    “天师爷，不要去追了，晚了！”
    那娃子的话刚说完，街道旁边的一个院落里突然烧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之中，映出了一道道佝偻的身影。
    “快都去救火，去救人啊……！”
    可通往火场的路，却被一群跪着的娃子挡的严严实实。
    “你们……。”
    “天师爷，爷爷们要不是为了看住我们，他们早就去死了。
    他们的儿子儿媳没了，他们的丫头孙女没了。
    他们的心早已经死了，死了！
    他们最好的念想就是让我们一心一意的跟着您打鬼子。
    他们走了，就断了俺们最后一点牵挂。”
    娃子说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冷天鹏却当场呆若木鸡，而后仰起头紧紧闭上了双眼。
    两行滚烫的眼泪顺着两腮滑落下来，滴在黑土地上摔的粉碎。
    青筋暴跳的双拳里也流下了鲜红的血滴，在火光的映射下是那么耀眼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