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的水流随着逐渐化为玩偶的缚行鬼而散去，只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小水坑。
    水体也不再具有灼烧般的刺痛感，恢复到了温和的状态。
    众人挨个俯下身子，查看腿部的伤势。
    原先光泽的表面遍布了针扎般的小孔，血珠凝固在皮肤表层，形成了薄薄的一层血痂，稍一牵连，就会再度引起伤口的破裂。
    扬帆尝试着揉搓了几下肌肤，立马有血水争先冒了出来，他扶了扶额，放弃了继续动作的打算，转身看向小悠，咧嘴笑问道：
    “没事吧？”
    小悠歪了歪脑袋，拉起裙子的边角，伸出腿，长靴子之下还有条紧贴着肌肤的白色长袜，长袜的底端湿了大半。
    不过没有血色的痕迹，扬帆虽然有心细致查看，但考虑到两人性别有异，就此作罢。
    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冰凉的触感。
    “你很冷吗？”
    他下意识地问道，好奇地看向她，小悠摇了摇头，她浅灰色的瞳孔安静地仰视着扬帆，不知为何，扬帆产生了某种极为不自然的感觉。
    “那就好。”
    扬帆侧过目光，点头接了一句，远处，一个身影小跑了过来。
    是宁静，她扶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现在的脸色好了些许，但依然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她在二人身上扫视了几眼，而后蹲下身子，一脸郑重地将两只手掌放于扬帆和小悠的各一只腿上。
    “失礼了。”
    黑白交替的光泽闪现，细小的伤口以肉眼难以见得的速度愈合，很快，扬帆就感觉到腿伤已经好了大半。
    另一旁的小悠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高兴地站起身蹦跳了下，笑颜如花道：
    “谢谢大姐姐，姐姐真好！”
    “啊，不……不用那么客气啦——”
    直白的话语让宁静的红了脸，她磕磕绊绊、不太熟练地开口答道。
    扬帆瞧了瞧小悠，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扭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宁静，有样学样道，
    “谢谢宁静姐，姐真好！！”
    “你就不必了吧？！”
    宁静狠狠刮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
    “一股脑地冲进来，冒冒失失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下次最起码先在门口观察下。”
    “是是，姐教导的是！”
    扬帆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异常认真地赞同道，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宁静不好回复了，她没再纠正扬帆的称呼，微红着脸，嘴中轻哼了一句：
    “还不是得靠我……”
    ……
    另外一边，陌匀借了白帽男子一把力，让他顺势站起。
    “谢啦，兄弟。”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陌匀说道，在此之前，宁静已是先“治愈”了他的腿伤。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是缚行鬼的？”
    陌匀问道，除了溶于水外，那个缚行鬼几乎全程保持着人类的姿态，所以陌匀对他们是怎么发现的抱有兴趣。
    “啧，是那家伙自己跳出来的。”
    白帽男子边说着，边带着陌匀朝着左边大步流星地走去，目标是那个变成了一坨奇异史莱姆的玩偶。
    “如果不是这样，说实话，就凭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突然发了疯一般找到我们，然后拽着我的衣服说——”
    白帽男子顿了一下，望向玩偶的眼睛变得微妙，
    “他说缚行鬼里出了叛徒，那些个家伙根本不在乎其他缚行鬼的危亡，他们与魔鬼做交易，是自私丑陋的xx。”
    “……后面两个字我也没听清，而就在当我以为这是一个情报触发点，认真思索可能的信息之时，他突然先一步莫名其妙地对我们发动了偷袭！”
    “简直让人难以理解啊，这个人，啊不，这个鬼！”
    男子正说着，一脚踢向了那个已经变成史莱姆的玩偶，玩偶被踢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砸在了一旁的木质柜门上，而后反弹回地板，浑圆的身子向前滚动着，在即将触及面前的一处水坑之时诡异停下。
    男子并不惯他，直接将其踢进了水坑，目睹着它在水坑里逐渐瘫软了下去。
    陌匀默默记下关键信息。
    “交易”？“魔鬼”？
    这些指代还是太宽泛了，他不好做推断，只能知道是个在缚行鬼之上的家伙，那位“古堡的主人”，还是其他……
    至于“背叛”……缚行鬼们就好像在领地中巡视的各个领主，彼此间合作都甚少，又何谈谁对谁背叛。
    除非，这个“背叛”触及到了某种根本……
    “……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变成玩偶后能感应到外界吗？”
    跳过这个部分，陌匀熟练地开启话题。
    “谁知道，我也没变成玩偶过。”男子撇了撇嘴立马说道，沉默片刻后，不清不楚的认真回答了一句：“应该可以吧，攻略上是这么说的。”
    “攻略？”
    “嗯。”男子见陌匀迷茫的样子，反而来了兴趣，他勾过陌匀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嘿嘿，我们这局有个家伙貌似有个‘手眼通天’的家伙，有着对话外界的奇怪手段。”
    “他在同步更新攻略进程，事实上，初次通关以前，所能拥有的攻略基本都得看这些个博主。”
    连通外界……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啊，陌匀忽然想起先前击败空截之之后，蓝子悠点着屏幕，千折告诉她不要滥用能力的场面。
    现在不能使用系统，还可以这么做……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如果有意识而不是单纯本能就好办了。”陌匀思索着，忽地笑着念叨了一句。
    “怎么？你也对自己的玩偶是人是鬼感兴趣？你可以尝试让它动弹的话，不过……就算真有轻微的举动，我觉得也很难解释出什么具体意义。”
    男子扒拉了下帽子，遗憾说道，陌匀这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把玩偶放在了自己的帽子里。
    陌匀笑了下，轻微地点了下头，他会去尝试一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令他很是在意——
    最早是在盘旋楼梯上，他就有所发觉，但他觉得可能是场地的因素，所以选择了保留意见。
    而脱离楼梯之后，也就是刚才那场战斗中，那个问题依旧没有解决，那就是——
    他遗忘了“永夜”的来历了。
    脑中高速运转却依旧毫无思绪，仿佛这个能力是凭空多出的一般，可没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而他也对自己的记忆力有所信心。
    所以现在一定发生了什么，在他的意识之外。
    陌匀的视线转向身后，恰好与漫无目的地在飘忽视线的宁静撞了一下。
    宁静略显尴尬、状似无意地移开，陌匀则透过她的身形看向了小悠。
    小悠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这毋庸置疑，就好似正午时分的阳光。
    照射在背景为灰白的雾色中。
    格外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