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与外婆互相问候着,我顺手把礼盒提进病房。
“外婆,您这病..”
“没事儿,我骨头硬着呢,村里还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等着我回去上课呢。”
外婆满不在乎地说着,眼神希冀地上下打量着我,半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语气不满地说道:
“你这身衣服花了不少钱吧?这双皮鞋还是奥康的,名牌呢,讲排场了!嘉祥,我教育你多少次,要艰苦朴素,不要沉迷享乐主义。”
我含糊说道:“呃..水货,假的,咱江陵不是盛产水货,号称水城吗?”
这话半真半假,江陵县确实是水城。
什么假皮包,高仿名牌手表,假手机,假鞋子衣服..只要想象到的,在江陵县,江陵几乎都有。
江陵县人号称东方的犹太人,我们这个县的人特别会钻营,在全国各地团结一致向前看时,我们县里的先贤们已经先一步摸石头过河,将假货输出全国,01年加入世贸后,咱们江陵的假货一度输出全世界。
“为什么要穿假货呢?还不是虚荣心作祟,做人,要踏踏实实,挺直胸膛。”外婆训诫说道。
我只能附和着。
从小到大,我就在外婆的各种理想主义教条中长大。
小时候我觉得她说的都对,但越长大,觉得外婆说的很多教条,跟现实悖离实在太远。
比如她经常教育我,做人要拾金不昧,要学习雷锋。
但她似乎没思考过,雷锋做好事也写日记,雷锋窝被窝里看书的照片,是怎么来的。
“你说你,过年也不回来,工作有那么忙吗?”
“嗯,那阵子回来交通特别堵,买不到车票..今年过年一定回来。”我岔开话题说道。
上个月,刘八斤曾经回去过一次,我曾经让刘八斤给我外婆捎去消息,就说我们在市里做批发生意,过年期间,我们去义乌进货了,过年那阵子特别忙...
外婆似乎并没有怀疑,拉着我家长里短的聊着。
聊工作,聊未来,甚至还张罗着给我找个媳妇...
见她没有起疑心,我松了口气。
我知道,我只要继续在黑道上混着,终有一天,外婆会知道。
但我实在没法跟她坦白,我没法说我最近半年,经常跟人打架、砍人,我更没法说,我现在是靠b养活...
……
我在乡卫生院陪了外婆两天,两天后的早晨,我就告别外婆,回江陵了。
我必须回去了,因为,前一天晚上,刘八斤在晚上十点多,给我打了三遍传呼。
在乡卫生院的对面的电话亭里,我和刘八斤通话,刘八斤告诉我,羊克出事了。
前天傍晚,羊克跟道上的几个朋友吃饭。
席间,鸡婆的手下大脑壳也在。
大脑壳这个人吧。人如其名,脑袋比正常人大一圈,五短身材,脸上坑坑洼洼的,形象有点像喜剧演员。
虽然长得比较喜庆,但大脑壳跟着鸡婆挺多年头了,鸡婆的一些生意,平时都是大脑壳在打理。
我们分走了鸡婆八个小姐,这几个月,又搞上门送货,弄的鸡婆生意也受影响,这些事儿大脑壳肯定知道,心里有怨气,但碍于大家都在一口锅里扒饭吃,有火气也不当面发泄,只明里暗里讽刺几句,比如:
“何小四,今天又挣了几个b钱啊?”
“何小四,现在全县卖b的都跑你那去了,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鸡王啊。”
“小四,听说去你那的小姐,你都要试货的,怎么样,什么味道?”
类似这种阴阳怪调的话挺多的,有些是鸡婆和他手下说的,也有些是道上其他人说的。
我听了心里也不舒服,但我不可能因为这些个有点出格的玩笑话,就当场翻脸。
因为,我很清楚,我们现在虽然认了陆峰做大哥,但我们本身的底蕴根基都很薄弱,现在又是开门做生意,弄得难堪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生意也会受影响。
所以,我多半当做没听见,打哈哈的就过去了。
但每个人脾气都不一样,我能忍,羊克未必能。
尤其是在酒席上,在酒精的刺激下。
前天晚上,大家喝得有点多了,大脑壳就搂着羊克的脖子,话语带刺地说道:
“羊老三(道上人知道我们五个结拜,羊克排行第三,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号),小翠昨天跟我说,不想在你们那干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天天折腾她,呵呵,羊老三,可以啊,一边挣钱,一边免费嬲卵。”
大脑壳口中的小翠,是我们招的小姐,小翠是否真对大脑壳说过这种话,先不提。
就说我们跟小姐的关系,那绝对是干净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合作的关系。
在洗头房成立之初,我们五个就立过规矩,绝对不能跟小姐乱搞男女关系。
别说跟小姐上床了,平时有些小姐想要勾搭我们,我们都特别注意,刻意保持着距离。
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麻烦的事儿挺多。
举个例子,羊克如果跟小翠上了床,有了超越界限的关系,那羊克是不是应该在日常中,给予小翠一些方便?
如果不给,小翠说不定背后嚼舌根,如果给了,其他小姐怎么想?
羊克如果开了这个头,刘八斤这个花花肠子,岂不是要将咱们的洗头房当成自己的后宫?
都这么玩,那就乱套了。
羊克当晚也喝了不少酒,听见大脑壳这话,当场就怼了一句:
“大脑壳,你娘的酒喝多了是吧?我嬲你娘,酒可以尽情喝,话莫乱说!”
大脑壳出道比我们早,心里是有些瞧不起我们的,包括我这个陆峰的弟弟,他心里都瞧不上的。
听见羊克这话,大脑壳当场就指着羊克鼻子骂:
“小鸡巴毛,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敢骂我,你是想死!”
“骂你怎么了?”
“你想死!!”
说不上谁先动得手,两人顿时打了起来,旁边几个人跟大脑壳认识更久,关系也更好一些,在旁边拉偏架。
这一架下来,羊克吃了大亏,他被大脑壳踩在地上狂扇耳光,额头打肿了,脸部被瓷碗豁开两道一指多长的豁口,血哗哗流。
当晚,羊克没回家,揣着一把匕首,就去了大脑壳的家。
大脑壳家住在民政局斜对面的老小区里,羊克浑身裹着伤,也不去医院包扎消毒,顶着夏天无穷无尽的蚊子,在大脑壳小区的楼道里,蹲了整整一夜。
昨天上午十点多,大脑壳出门,刚下楼里,羊克就从楼道里冲出来。
拎着匕首冲上去,红着眼珠子就捅!
大脑壳当场被捅三刀,据说,其中一刀扎中了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