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皮带
作者:御前带砖侍卫   南方黑道往事最新章节     
    江波的几个心腹手下中,柱子性格直,下手狠,二饼最圆滑世故,最像江波,只有皮带,其实是个最像流子的老实人。
    皮带身上有绝大多数流子身上都具备的习气,吃喝嫖赌抽,喜好排场,爱吹牛逼,好色等等..
    但他同时,也是个老实人,我说的老实,并不是形容皮带的性格,而是皮带这个人,抛开一些荒诞不经个人作风不谈,他给我一种循规蹈矩的感觉。
    我和皮带,94年下半年就认识了。
    那时候,我还没正式拜陆峰当大哥,那会儿我刚砍了贺雄,跑到江陵,跟在超哥屁股后面,像是跟屁虫一样,由超哥带着我,在道上瞎混。
    跟着超哥到处跑,到处吃喝玩乐的那段时间,我认识了江陵道上的很多人,其中就包括皮带。
    之所以说皮带老实,是因为95年上半年的一个事儿,让我印象很深刻:
    我很清楚的记得,95年4月28日,也就是正式拜陆峰当大哥的两天后,我和鸡婆,皮带超哥等人晚上喝酒。
    酒喝到一半,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我记得,那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当时头发有点散乱,冲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装着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子。
    我觉得那个女人可能有点精神病,因为,她一进来,就对着皮带大吼大叫,伸手去抠皮带的脸,一边像是个泼妇似的怒骂,骂得很难听。
    “徐向东(皮带)你这个生小孩没屁眼的背时崽..”
    “徐向东,你娘偷老和尚..”
    “你何嘎(为什么)不去死?造孽啊..”
    “你还我老公的命来..”
    诸如此类的话,骂得不堪入耳,一边骂,一边疯狂薅皮带的头发,抠他的脸,给他脸都抓破了。
    这还没完,厮打过程中,女人抓起矿泉水瓶,把里面的液体对准皮带的脑袋,把里面的液体倒了出来。
    当矿泉水内的液体倒出来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里面装的是尿!
    很强烈、刺鼻的尿骚味儿,黄色的尿液从皮带的额头流下来...
    当时房间里一块喝酒的道上的人挺多的,这么多人看着,被一个女人这样羞辱,我相信,换一个道上的流子,不可能忍得住。
    什么男人不该打女人,什么女人是用来宠的...那个年代,可没这些规矩,作为一个黑道上打流的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流子,出于面子,也肯定会动手。
    但皮带没有,他推开女人,没跟这个疯女人争吵,也没动手,推开她后,就逃跑似的,去了外面清洗。
    事后才知道,那个女人的老公和皮带是一个村的,两家还是邻居,但邻里之间因为宅基地的事儿,关系不好,据说女人的丈夫在县城的一个工厂车间打工。
    有一次,女人的丈夫在车间干活时,半边身子被卷进了正在作业的搅拌机,现场十分惨烈,半边身子连同骨头都被搅拌机捣碎了,没等到医生赶到,就断气了。
    据说,当时皮带也在车间里,因为这,女人恨上了皮带,她怀疑是皮带把她丈夫推进了搅拌机。
    这种怀疑没凭没据,公安也没把皮带定性成杀人犯。
    女人怀疑皮带杀了她老公,而皮带跟我的说法是,当晚他去车间找中民(女人老公)就是想解决宅基地的事儿,事发时,他正要去厕所,离搅拌机有五六十米,现场有人看见,完全可以作证。
    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吧,4月28日晚上,皮带没跟女人争辩,哪怕是被女人一瓶尿倒在头上,也没发火。
    刘彦明曾经说,道上打流,良心是用来喂狗的。
    这显然是很极端的话,然而,就我这么多年打流的经历来看,大多数流子是只为自己的利益活着,良心即使没喂狗,也肯定不像普通人那般鲜红。
    而皮带这个人,在女邻居泼尿的事儿上,他的处理是有温度的。
    而今,皮带这样的尚且还有点良心的、有点老实的流子,也废了。
    膝盖骨头被打碎,这辈子是彻底废了,终生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不知道,皮带将如何定义自己的一生,我也不知道坐在轮椅上的皮带回忆自己的过去时,是否也会后悔,但后来,我也很羡慕他。
    双腿被废后,皮带也算是退出了江湖,虽然坐着轮椅,但他有点积蓄,很多年后,听说他还娶了个心灵手巧的云南女人,两口子在皮带的老家——太子岭那边,开了个小养鸡场,有妻有女,远离江湖,日子过得还挺有盼头。
    ……
    道上传言,皮带是黑虎带人崩的,但究竟是不是黑虎,谁也不知道。
    这种事儿,没谁会傻乎乎的去承认,即使在办事的时候,肯定也是戴着手套或者头套的。
    事实上,当天晚上,崩皮带的三人就戴着匪帽和白手套,全程基本不说话,把皮带从旅馆里拖出去后,就开枪。
    动作干净利索,皮带甚至不敢断定,动手的是谁。
    公安断案抓人,那是要证据的,而道上打流,是只讲因果恩怨和利益的。
    公安没法锁定罪犯,我们道上混的,却都在猜测,到底是和尚崩的皮带,还是黑虎动的手,或者两个人都在。
    ……
    我和羊克从雁州回来时,皮带被崩已经十来天了。
    这十来天倒是挺平静的,江波去医院看望了皮带,我和羊克也去医院看了皮带。
    那次我去医院看皮带的时候,正好碰见江波,就与他聊了几句,我试探着想知道江波的处理态度,但他表现得倒是很平常,言语间既没有流露出对王涛的咬牙切齿,也没有对皮带残废表露出过多的伤感。
    江波是个沉得住气的老狐狸,我很难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窥探出他接下来的动向。
    与江波相处时,我也需要保持高度的克制和虚与委蛇,尽管我内心巴不得江波拎着手榴弹冲到王涛家里,但嘴上还得说,以和为贵。
    ……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天,时间来到99年农历腊月的上旬。
    腊月上旬的一天下午,宋哲突然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