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最平凡,最快乐
作者:御前带砖侍卫   南方黑道往事最新章节     
    刘八斤是第二天早上才脱离生命危险的,当icu的红灯转绿后,门开的刹那,我们集体涌上去,医生却将我们拦了下来。
    医生告诉我,刘八斤麻药劲还没过,需要静养,让我们去休息。
    我追问刘八斤的具体伤情,医生看了眼休息室角落打盹的两名公安,有些惋惜地说:“命是保住了,但残废的可能性很高,他的右手掌掌骨被刀刃割裂,受创面大,修复很难,日后可能出现手掌抓不住东西,使不上劲的情况,还有他的右大腿,刀片把他大腿都扎穿了,后续的疗养能不能跟上,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下结论。”
    我接连向医生道谢,内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在我们五兄弟中,刘八斤是最俗气的人,也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对他来说,人生在世,繁衍二字,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和心爱的人打豆豆。
    他不像刘彦明,对财富地位有着极强的渴望,也不像宋哲,像个机器人一样,不解风情,更不像羊克那样,活在偏执与顽固之中,也不会如我这般,对很多事情有许多理想主义的不切实际的追求。
    刘八斤是我们五兄弟中,最像正常人的一个,也是过得最快活、最潇洒的一个。
    他的名气远比不上羊克,道上的势力远比不上刘彦明,可他过得最开心。
    该吃吃,该喝喝,不为还没到来的未来担忧,也不为已经发生的过去纠结内耗,只专注当下的吃饭喝酒打豆豆,他身上确实有一堆的小毛病,但却是我们五个人中,活的最通透的...
    我有时挺羡慕刘八斤的,觉得他活出了自我,对于他到了雁州投奔亲戚,我也很赞成,以我今日之心境,我很乐意刘八斤能够远离这条道。
    可刘八斤终究也没能上岸,而今,残废是大概率的事情。
    断了一根手指时,刘八斤还能淡定的自我消遣地对他女友说:“四根手指头一样抱得动你。”
    而如今,又瘸又独的他,还能笑得出来么?
    ……
    时间一晃眼,来到了傍晚六点多。
    刘八斤从麻药的昏迷中清醒时,首先需要接受公安的询问,我不知道公安找刘八斤都问了些什么,想来,应该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看清楚相貌了吗,这类无聊的问题。
    公安离开后,我们就拥挤着去了刘八斤的病房,在进病房前,我刻意让开身位,让刘芸先进去。
    刘芸这个女人,哭得一塌糊涂,一个晚上的时间,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一整晚,刘芸也守在icu外,如我们一样,一整晚没睡,白天也没睡,直到现在。
    刘芸眼睛红肿,原本精致的脸无比的憔悴,当得知可以探视后,她第一个就扑了进去...
    ……
    我不知道,需要有多强的心理建设,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时间里,把心态调整得这么好。
    病房里,刘八斤似乎并没有太过消沉,他脸色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是一种像是停在太平间死尸一样的苍白,说话时,他的声音也很微弱,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我依旧感受到了一种情绪的稳定。
    他断断续续的跟刘芸说了好些话,说什么,你放心,手是没得感觉了,是软了,但该硬的地方还是够硬,不信你摸摸..
    原本刘八斤才是安慰的对象,可在刘八斤玩世不恭的态度下,反倒是刘芸成了安慰对象,原本很沉重的病房,竟变得有点暧昧起来,我们几个倒像是偷窥他们幸福的电灯泡似的。
    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后,刘芸离开。
    当刘芸走后,刘八斤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竭力想要翻个身,坐起身,看他那费力的样子,我走过去,给他脖子后垫了两个枕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虚弱地说:“幺鸡真做得出来啊,我也没偷他老婆,这么搞我。”
    我凝视刘八斤,沉默一会,很认真地说:“老二,你放心,你和鸭子挨得这十几刀,我都记着的。”
    “唉。”
    刘八斤突然叹了口气,说:“我倒希望这件事儿先放一放,老四,你晓得刚刚公安跟我讲什么么?”
    “公安跟你说什么?”
    “公安问我晓不晓得幺鸡的事情,还问我跟你的关系。”刘八斤幽幽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公安已经关注幺鸡了,更说明公安对你我的关系很清楚,老四,你这身皮穿的不容易,晓得吧?”
    我当然明白刘八斤的意思。
    他是在委婉的劝我,道上的恩怨,不急在这一时,劝我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还说我当上这个代表不容易。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我们五人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曾经光着脚,四海天涯,皆可去得,而今,穿上鞋子,自然更需要顾忌脚下的水坑和泥沼。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我晓得,刘八斤也晓得,刘彦明能不晓得?
    ……
    刘八斤像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劝说着,可我一直没吭声,因为我知道,羊克已经到雁州了,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无可控制的朝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
    从昨晚半夜羊克跟我通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
    十多个小时,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见我许久没说话,刘八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老三呢,这小子在乡下倒是滋润..”
    我附和的点点头,刚准备岔开话题,裤兜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归属地是江陵的陌生电话号码。
    我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就给挂了,丢到床头柜上。
    可刚挂断,又打了过来。
    病房内,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显得犹为刺耳,刘八斤左臂裹着层层隐隐渗出血的纱布,他费力的抬了下左手,没什么顾忌的就去接电话,边开玩笑地说:“瑶瑶又不在,你怕什么,你不接我帮你接..”
    眼看着刘八斤去摁手机的接听键,这一刻,我的脑海里仿佛有电光闪过,一瞬间,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在我脑海涌现:
    直觉告诉我,电话是羊克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