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荔的意思是?”
“甲岐关上两边都消耗这么久,想必他那一鼓作气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如今倒好,这边又折损近三万人,虽说现在两方都是有六万的人马,但我们还未算上甲岐关内秦太守的人呢,更何况音城还有一批重甲未到。”
说着,余荔荔揉了揉下巴,接着道:“并且,他们磨了这么久,士气早不似最初了,可若是我们到了,刚赢了一场之下士气正高涨,孜吾想必明白这个道理,许是打算在我们赶到之前,退到沙图,等后面再卷土重来。”
“不错,想必他们定是占据了沙图作为粮仓,那沙图与北戎和甲岐关之间都隔着漠区,他们若想及时供上粮草,也没那么容易。”孙迪点头应道。
余荔荔眼珠子转了转。
“阿荔有什么鬼点子?”孙迪没忽视他的面部变化。
“咳……没什么,只是,秦太守坚壁良久,我们也该帮着他清野啊。”余荔荔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们这距离沙图还有百多里……若要赶过去,怕是来不及吧?”
“我们这大批人马肯定赶不及,不过……风可以。”
孙迪略一思索,而后猛拍了下手:“不错,不错!冬季我西北地带多西北风,我们便在西北向给他来个火烧连营,绝了他的粮仓!”
随即喊了平日里脚程最快的一支轻骑,对他们那位十夫长简单说了情况后,接着道:“若赶上了,算你头功。”
看他们志气满满地策马离开,孙迪笑着对余荔荔说:“阿荔当真是……鬼灵精,若是夏季里,因着是东南风,他们或许还会提防,现下这西北风,只怕会放松了心神,怎么也难想到我们派了最快的轻骑绕道西北方向。”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大批军伍,行的再快也难敌轻骑小队,这样绕开来,倒是不必进入他们粮仓内,只需在远处来上一把火,风自会帮着我们把他们粮库烧个一干二净,等孜吾带兵回去了,就吃灰烬吧。”
孙迪笑着拂了拂须,而后似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只是,此火一烧,只怕沙图……定会受创,再怎么样也难以将它完璧归还我北周了。”
“我们知道坚壁清野,那孜吾也有焦土之策,若我们现在不烧,孜吾来日退兵也会烧了的,若到了那时候,他可不会顾忌,毕竟沙图不是他们国家疆土,但我们自己下手,还可以选着方向,把对沙图的损害降到最低。”余荔荔亦是收了笑,对孙迪解释道。
“确实如此。焦土之下难有绿木,只能如此了。”孙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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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吧,不碍事的。”沙图粮仓处一守卫对他旁边的同伴说道。
“当值期间不能饮酒,若是有敌军怎么办?”同伴瞪了他一眼。
“这里可是沙图,与甲岐关隔着大片沙子呢,”守卫自顾自地拎着酒袋喝了起来,“再说了,孜吾将军在前线,若是甲岐关里有人跑了出来,他能不知道?他巴不得有人跑出来给他开了口子呢,也免得铜墙铁壁一块。”
“听说北周援军快到了,佐不过这两日,万一援军来了呢?”同伴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愤慨。
“援军?他不支援他们甲岐关,跑这里来干嘛,这里离甲岐关好几十里,白白跑这里来浪费兵力吗?”守卫有些不屑。
同伴还待说什么,便看到有传令员来报:“古维统领率的三万多人在甘城大败,统领也是身负重伤,孜吾将军知道了,因他那边还未来得及攻下甲岐关,考虑到兵力和士气,决定先退回沙图。”
同伴点了点头,重叹口气,甲岐关一役,已经对峙了二十几日,最后关头了,想不到还是没能拿下……
若是卷土重新来过,只怕会难上加难……
想到已许久未归家,许久未见家中妻子和孩子,同伴心下有些郁结,抢过一旁守卫的酒袋便喝了一口。
“看看,你这人,刚刚让你喝你不喝,现下好,抢着要喝。”守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远处,轻骑兵十夫长探了眼,对身后的侍卫道:“就是现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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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岐关内。
“将军,许久未见,我便不与你讲客套话了,现下甲岐关内情况非常不好,昨夜孜吾大举偷袭,但好在我猜着剩最后两日了,他定会再来场硬的,跟关内盯梢守城各将严明令下,死活给防下了,只是因此……我甲岐关现在剩余的将士,已……不足两成。”秦鑫跃简明扼要地说了目前情况,说到最后一句,眼眶微红。
孙迪与余荔荔闻言,皆是目光沉下,不由握紧了拳。
“另外如今粮食也不多了,只怕要叮嘱朝廷快点送粮来。”
“放心,我已告知陛下,再等些时日便会送到。”说着孙迪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辛苦了……秦大人。”
秦鑫跃点头,而后看向余荔荔:“这位公子是?”
“余荔荔。”余荔荔抱拳行礼。
“我与红衣将军同为驻疆之人以往相辅良久,倒当真是第一次见余小公子,失敬,请。”
“秦大人客气了,过往之时有秦大人与母亲一同守我西北,定是帮母亲减轻了不少负担,还未替母亲感谢秦大人。”说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若大人不嫌弃,便同孙舅舅一样唤我阿荔吧。”
“好,阿荔。”秦鑫跃坦然接下,而后带着几人去看甲岐关内现下各处。
余荔荔看着城墙之上污血片片,到处残旗裂甲,将士尸身亦是随处可见,眼神一黯,双拳紧握,青筋毕现。
孙迪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停下了步伐,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战场。后悔吗?”
余荔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爹各种脏事被挖出来时,我就以为已经必死无疑了。后面想着若是行军,必为死丁,却幸得……陛下宽恕,以及舅舅相助。现下的时光,都是被馈赠的,能活着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说罢,又补上一句:“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