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发生了什么宫里不得而知,只是第二日顾老夫人特意进宫谢恩。
她还是顾忌着二房的声誉,并没有提顾燕安受虐待的事。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不得已,裴月姝表示理解,只是不管顾燕安将来会有什么造化,这一切与顾府都不会有半分干系了。
顾燕安是个很乖的孩子,他知道是太后和陛下救了他,才使得他不再过从前吃不饱穿不暖,偶尔还要挨打的日子。
所以他伤都还没养好就想着陪长极玩,想哄他高兴。
银翘一直拦着,直到长极生辰这天,他身上的伤才都好了,不仅如此人也吃胖了许多,就连长极都惊呼,哥哥长大了。
霍弛也是在这日回来,长极兴冲冲的拉着顾燕安去宫墙上看亚父。
“亚父是什么意思?是父亲的意思吗?”顾燕安还是个孩子,而且银翘也没有交代过他有些话不能说。
长极摇摇头,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亚父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陛下真厉害,我也没有父亲了,可是也没有亚父。”
“没关系,我有两个亚父,我分你一个。”
顾燕安张大嘴巴,这下是真的觉得长极好厉害。
霍弛一身玄色战甲,手拿着头盔,一身肃杀气。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但论气势,无人能及霍弛。
许久未见了,长极很想跟亚父挥手,但他是皇帝不能做这么无礼的事。
“走,咱们回甘露殿。”长极拉着顾燕安,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
裴月姝已经在甘露殿等着了,见长极不在,忙让人去找。
“这孩子,真是玩疯了。”
鸢尾笑道,“霍大人已经班师回朝,陛下也没几日快活日子了。”
裴月姝露出无奈的笑,可谁让长极是皇帝,也不知到时候长极不听话,霍弛会不会揍他。
那几人倒是一前一后到了甘露殿。
长极在霍弛面前显得矜持多了,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亚父。
“臣等拜见陛下。”三人齐齐掀袍跪下,霍弛只是半跪着。
长极跑出去,悄悄在他耳边道,“亚父快起来,长极可想你了。”
霍弛嘴角勾起一个笑,他起身牵住了长极的笑,看向裴月姝时,脸上的笑意更甚。
长极侧着身子又跟舅舅挥手,小声道,“舅舅,长极也好想你......”
周时章晒得越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清爽的笑。
晚上给三人准备了庆功宴,裴月姝略赞扬了三人几句就让他们先回府上安置。
霍弛以有要事禀报为名留了下来。
外人都走了,霍弛将长极抱起,捏了捏他的脸,“又长胖了。”
长极现在已经是小大人了,不喜欢别人说他胖,他轻哼了一声,回击道,“亚父变黑了。”
霍弛笑了一声,从怀里突然变出来一个由鹿角镶嵌宝石制成的马鞭。
长极嘴巴张成圆圈状,可惊喜的还在后头。
“冀川战马精良,我将一匹汗血宝马的小马驹带回来了,以后长极可要好好练骑术。”
“嗯嗯嗯!”长极点头如捣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他的小马。
霍弛将他放下,低头时看到地上还有个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虽不在京城,却也猜到他是长极的伴读。
那孩子的眼神太过渴望,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去玩吧。”
顾燕安瞬间红了眼眶,原来有父亲是这种感觉。
最缠人的孩子被支开,霍弛脱下战甲,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抱起裴月姝就往长极平时休息的地方去。
“你......放肆!”
“有么?”霍弛吻掉她唇上艳丽的口脂,也不管自己嘴上染到了没有。
裴月姝抬手去擦他的嘴角,可是那红色却是越擦越多,直至染到脸上,一时间,显得霍弛妖冶无比。
她轻笑,“大人奔波了半年真是辛苦了。”
霍弛面露不满,“这么客气?”
“我是在关心你。”
“换种方式。”霍弛将她压在书架上,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势汹汹。
裴月姝眼神微变,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逗你玩的,我只是太想你了。”霍弛松开她,在她脸上轻啄。
裴月姝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霍弛看着她,从精致的眉眼到那饱满的菱唇,每一处都无可挑剔,让人百看不厌。
“听说这些日子贺兰大人时常得太后召见。”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可一双眼睛黑沉得可怕。
“一些政事罢了。”
他哂笑,“宫中闹鬼一事,你早写信给我,我派人去将赵宏屿杀了便是,何须劳烦贺兰大人入宫详查。”
裴月姝将帕子扔在地上,脸上涌起几分愠怒。
他是觉得她寂寞难耐,他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召幸别的男人?
霍弛将她揽进怀里,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任何喜怒。
“我的太后,你可知我多想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出这甘露殿,这样世人就皆知你是我霍弛的女人。”
裴月姝不咸不淡道,“你不敢。”
“呵。”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换了个话题,“我这次回来,你打算如何赏我?”
他身居两个要职,如今又收服了一半兵权,朝中已经没有人比他还要威风,他还想要什么?
裴月姝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装作不知。
“晚上吧。”她勾着他的腰封,语气暧昧。
霍弛脸上的笑意更甚,在她耳边厮磨,“等长极再长大一些,你就出宫,去承德山庄也好,你自己庄子也好,都总比在宫里方便。”
在宫里,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可到了外面,就又成了他霍弛的金丝雀。
裴月姝羽睫轻颤,“长极还太小了,到时候再说吧。”
霍弛也不忍心让长极一个人在宫里,可是他也想能日日见到她,与她像寻常夫妻一般。
他没亲眼守着长极出生和长大始终是他心头一件憾事。
“月,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吧。”
庆功宴上,有官员当众提出,霍太尉劳苦功高,寻常的金银已经不配封赏,可霍弛的官职已经到顶,他父亲死后,爵位也到了他身上,实在是封无可封。
“太祖皇帝病重时,曾受封过当时的八王爷为摄政王。”
此言在所有人心中都抛下一道惊雷。
殷常和许英才险些当众和霍弛撕开脸,季氏则是暗暗嘲笑。
裴太后信任霍弛打压殷常,没曾想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弛这是要顺理成章染指朝政。
当下,也唯有长极有心情吃东西,他见娘亲突然沉默,很是懂事的让宫人布了她爱吃的菜。
“娘,什么是摄政王?”
“就是帮你处理朝政的人。”
“哦。”长极似懂非懂,“娘不高兴吗?”
“有这么多人帮着长极,娘高兴。”裴月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啊,前世的霍弛就狼子野心,这辈子,哪怕是他的儿子成为了皇帝,他也不见得不会谋朝篡位。
他是想架空所有人,等着长极顺理成章认他为亲父,再禅让皇位与他不成?
原来他指的奖励是这个。
“霍大人觉得如何?”裴月姝端着笑意问。
“王大人夸大其词了,微臣并无其心。”霍弛淡然道。
王大人又站出来说,霍弛立下如此功绩还这般谦逊,实在是臣子的表率。
裴月姝自然也顺势夸奖。
霍弛脸上涌起笑意,“承蒙太后和陛下不弃,微臣既然做了陛下的亚父,自然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霍思邈听着他这番话,更觉得他和太后之间有什么,瞧瞧这眼神,是在说不上清白,怪不得他这侄儿都快三十了还不成亲。
而封摄政王一事也快速揭过,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霍弛的一次试探,他既有这个心思,后面就绝不会草草了事。
周时章受封了将军,与周长风坐在武将们的最前头,父子二人都眉头紧皱,可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对付霍家。
当初若是没有霍弛借全族之力压制住了季氏,迫使他们倒戈,凌王当然不会死得那么轻松。
可怕就怕现在,月姝以虎驱狼,反又被虎盯上。
宴席散去,殷常等人和周家父子都默契地去了甘露殿,只是太后以劳累为名让他们明日再来。
殷常脸色漆黑,“把江山交到妇人手里就是自寻灭亡!现在好了,虽没有了向氏,季氏也老实了不少,可霍弛比他们还要难对付十几倍!”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可是你第一个同意让太后听政。”许英才道。
“我能怎么办,我若不这样,先帝肯定会怀疑我有专权之心。”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让太后听政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当时裴月姝竟和霍弛达成了结盟,这才是最要命的。
“先前宫里有谣言,说太后与霍弛有私情,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许英才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若是能将太后拉下,陛下年幼,必定就能斩断霍弛和宫里的关系。
届时他们就不会腹背受敌。
“你的意思是?”殷常想到了四王爷手里那封诏书,先帝立下这封诏书是为了保住萧氏的江山,他们俩是托孤重臣,给他们怕会影响两边的平衡。
所以先帝将诏书给了四王爷。
他们也是知情的。
“四王爷最是公正,若情况属实,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也得属实。”殷常道。
许英才冷笑一声,“谋事在人。”
霍弛刚沐浴完,见裴月姝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坐着,他走过去持起那如绸缎般的青丝,边用象牙梳子梳理边问道,“生气了?”
“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可白日里霍弛也未曾张口。
让她越发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个摄政王,我怕那两只老狐狸欺负你,你看吧,他们定是要利用四王爷手里的那封遗诏。”
霍弛眼中是志在必得,那封遗诏是假的,只要他们敢拿出来,他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往后就不会有人桎梏你了,整个朝堂的官员都只会听太后一个人的话,不好吗?”
裴月姝扯出一丝笑,“旁的我不担心,我只怕会有人质疑长极的血脉。”
那两人无非就是想坐实她和霍弛有私情,如今长极越长越大,眉眼间与霍弛也越来越像,霍弛若是入局,很可能会让人起疑。
不如换个男人,反正他们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命。
这样也能保证长极的安全。
霍弛自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长极还没到改姓的时候。
他不情不愿点头,能选的人无非就那几个。
他越想心中的醋意越发浓烈,没想到他将周时章一同带走,反而又便宜了贺兰辞。
她可是无缘无故将贺兰辞养在庄子里一年多,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羁绊。
他将她打横抱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层层叠叠的纱幔被放下,衣服凌乱得丢了一地。
抵死缠绵间,他紧紧拥着她哑着声问,“月,你爱我吗?”
身下面若桃花的女人勾着他的腰身,缓缓吐出一个字,“......爱。”
“我也爱你,深爱。”
翌日,贺兰辞进宫,他的人已经得手,赵宏屿身首异处,旁人怎么查,也只会查出他是死于山匪之手。
经过丹凤门时,他与霍弛迎面对上。
“霍大人,这么早就进宫面见陛下啊。”他朝他行礼,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霍弛冷冷的看着他。
贺兰辞的确有些手段,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把他留在廷尉署。
“你去见谁?”
“下臣有事要面见明懿太后。”
“太后身体不舒服,你回去吧。”
他大清早出宫,又说太后身体不适,略敏锐些都能意识到不对。
偏贺兰辞这样的聪明人脸上没有起丝毫波澜。
“看来臣来的不巧,大人若是不介意,一同出宫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长的宫道上。
“大人摄政一事最好再斟酌斟酌。”贺兰辞突然说了句逾矩的话。
霍弛脚步一顿,而贺兰辞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直接停在原地,
“否则太后会担惊受怕的。”
霍弛眼中浮起杀意。
可贺兰辞丝毫不惧,因为他知道此时正是他们二人需要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