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沙尘暴频发,以及人员失踪,解家的考察队在罗布泊被迫滞留了将近两个星期。
池瑜看着自己任务面板上方还没停止的倒计时,百般无聊地坐在帐篷里,等待着一个名义上未曾消失的人的归来。
“解当家”坐在他的对面,拿着一叠被翻了好几个来回的文件,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帐篷外的风声往往会在连续肆虐几个小时后暂时停歇,而那个时候,就是解家伙计外出的安全时机——比如现在。
一个伙计在池瑜所在的这顶主帐篷外试探地喊了一声,在得到许可后,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解当家说道:
“东家,后勤那边说,剩下的水和食物只够我们再找三天,如果您还要继续找,只能先出了无人区,补给一番,再回头来寻。”
解当家放下手上的东西,“那就再找三天,如今罗布泊气候险恶,你们冒的风险也够多了。”
说完,他看着坐在一旁的池瑜,想了想,开口道:“池瑜……”
池瑜瞥了他一眼,换来对方很快地改口。
“罗布泊地形复杂,虽然那个向导本身也很了解这里,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两位勘测员,无论结果如何,总得对林科院有个交代,所以还得麻烦池军师多留意一些。”
……就这演技,那些解家伙计一个个都怎么回事,居然没一个人能看出来不对劲吗?
看着解当家那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池瑜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陌域地图的显示,转而对那伙计说道:
“这次的沙尘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你们今天的活动不会有天气因素影响,记得天黑之前回到营地就好。”
伙计应了一声:“那池军师,今天还是照旧吗?”
池瑜“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一切照旧,根据我提供的地图搜索,注意外界动静,不会有额外危险。”
伙计得了准信,很快就撩开帘子出去了,帐篷里又只剩下池瑜和解当家两个人。
解当家看着那伙计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拿起手边才放下不久的文件,再次看了起来。
池瑜也悠悠地叹了口气:“你拿反了。”
翻看文件的手顿了一下,把文本转了一圈,倒回来,他看上去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抬头看向池瑜:“池军师,您要是实在无聊,跟那些伙计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池瑜换了个腿翘着,左臂的肘部撑在桌面上,单手托着脸,右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他浅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我现在没离开,就已经很给‘你’的面子了,解当家,想让我替你办事,可不是光动动嘴就可以的。”
解当家一哽,又很快恢复过来:“那您也不能天天就过来往我这儿一坐,什么也不干光盯着我看啊。”
真的怪瘆人的,他想。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池瑜就喜欢一直盯着他看。
当时他十分警惕这个陌生的视线来源,下意识瞪了回去,结果瞬间就感受到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生命被完全锁定,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残忍掠夺的惊惧之感他到现在还无法忘却,即使有了东家的安慰,也仅仅是稍微缓解了一些。
虽然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成功对池瑜的视线脱敏,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自己一直和这样的危险人物处于同一个空间之中。
所以说东家不愧是东家,巴图想,只希望东家能再早些回来,要是再这样相处下去,他可能就要英年早逝了。
无论巴图在心里如何热切的期盼解雨臣的归来,那些话语也无法真正传达到他的耳边。
在成功脱离考察队之后,解雨臣就乔装离开了罗布泊。
解家的党派之争随着他的年龄渐长愈发激烈,那些在解家起死回生之后选择归来的族亲,仗着自己的身份,天然就能从解家分得一杯羹。
众人皆知解雨臣是解家的当家人,但解家却不只有解当家一个人的声音,他们各自为政,甚至还想越过解雨臣从中夺走更多的权利。
那些复杂的关系交杂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成为了对解雨臣的掣肘。
如果解雨臣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最方便的路,就只有一条。
说实话,解雨臣曾经对此有所迟疑,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该这么做,但他也很清楚,心软的下场是什么。
解雨臣已经吃过很多年龄带来的亏,他不需要犹豫带来的慢性死亡,他需要的是变革带来的重生。
那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计划,所以在此之前,解雨臣必须保证所有环节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而当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时候,解雨臣很难放开手脚,去做那些他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即使是来到罗布泊,这支队伍里也还存在着其它派系的眼线。
解雨臣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他选择向那些人展示“无事发生”的平淡动静,以求一击即中。
他借着池瑜抢出来的时间在暗地里布置了那些人无法察觉的陷阱,并在两周的时限到来之前,裹着灌满风沙的衣袍,和另外两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回到了罗布泊。
“无人区没有任何信号基站,我们应该提前定好信标和地点。”
“不需要信标。”池瑜说。
平淡语调的背后是他对于自身能力的自信,池瑜看着解雨臣,浅色的眸子将他映照在眼中。
“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又或者不选,只要你回到罗布泊,并且在一个地点停留超过一个小时,我就会带人找到你。”
这听起来有点不靠谱,所以解雨臣问他:“我并不能确定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那些安排,这个时间波动太大,没有信标预示,你怎么能够确定我回来了?”
“我说过,你只要相信我。”
池瑜因此而轻笑了一声,他伸出手,对着解雨臣虚点了一下:“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解雨臣在一个小沙丘旁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眼天色,呼出一口薄雾,“我们在这里等一个小时。”
“不需要打信号枪吗?”其中一个人问。
“没有这种东西。”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有反驳解雨臣的话,在这个选定的避风口休整起来。
解雨臣知道他们会因为这句话想些什么,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有些事情,若非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了一遍,否则他也永远不会相信。
解雨臣坐在沙丘的最高处,他看着远方荒芜的戈壁滩,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小时到了。
他站起身,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人穿着一身黑,那是解雨臣最为熟悉的标志性穿搭,是池瑜。
“走吧。”解雨臣笑了,“他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