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曹操又留宿在了卞夫人的屋子。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卞夫人知道自己早已人老珠黄、年老色衰，曹操频繁地在自己这里过夜，肯定是有要事相求或相商。
    上次曹操问卞夫人谁当嗣子合适，卞夫人并没有具体说，但却否定了曹彰。
    卞夫人知道曹植根本不想当嗣子，所以在她的心目当中，也只有曹丕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但是卞夫人并不想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老两口熄灯之后躺了下来，卞夫人也不多嘴多舌，只等着曹操先开口挑起话题。
    “小卞呐，明日恐怕又得有劳你了。”曹操讪笑着说道。
    卞夫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由问道：“老爷，什么事啊？”
    曹操叹了口气道：“今天许昌朝廷不是过来人了嘛，但是老夫没完全答应。”
    卞夫人依然云里雾里，又问道：“老爷，什么事没完全答应啊，是提亲的事吗？”
    曹操点点头道：“不愧是老夫的正妻，一点就透，甚至不点也完全可以透！”
    卞夫人虽然是蒙对了，但还是不太明白曹操到底什么意思。
    没完全答应？
    就是说答应了人家的一部分要求，还有一部分要求没有答应。
    那么具体答应了什么要求，又没答应什么要求呢？
    为什么有的要求没有答应呢？
    卞夫人仍然感到莫名其妙、满腹狐疑。
    曹操看卞夫人不说话，又接着道：“皇帝派大司农王邑带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还带来了很多聘礼，想把三个闺女都娶过去。不过老夫觉得这件事不妥，就只答应先送过去一个。”
    卞夫人这才知道了大概，又问道：“那老爷想把哪个闺女送过去啊？”
    “自然是二丫头了。”曹操不假思索地道。
    卞夫人有些不太明白曹操的意思，又问道：“老爷，这是为何呢？”
    “皇帝刘协和皇后伏寿都是成年人，而咱们家的三个丫头还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三个丫头跟刘协、伏寿斗心眼儿的话，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如果把三个丫头都送过去了，我怕万一刘协居心不良的话，就会对三人不利啊！还有，伏寿是皇后，如今也是半老徐娘了，突然来了三个年轻的漂亮姑娘，她也很可能嫉妒。如果伏寿再心存歹意的话，三个丫头也会有危险的。所以老夫想先送过去一个，看看什么效果。如果她能在皇宫里站住脚，再把另外两个也送过去。如果她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也就只能认命了。”曹操解释道。
    卞夫人这才明白曹操打的什么算盘。
    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这三个人的风格截然不同、各有千秋。
    二丫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连曹操也敢顶撞，所以曹操对她始终都是敬而远之。
    三丫头性格温柔，长得也最漂亮，所以曹操对她一直疼爱有加。
    四丫头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是曹操最欣赏的女儿，只可惜她不是个男孩儿，否则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三个女儿当中，也只有二丫头先去皇宫探路最为合适。
    如果二丫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曹操也不心疼。
    但三丫头和四丫头都是曹操的心头肉，曹操可舍不得她们去冒险。
    卞夫人点点头道：“老爷，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
    “那么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老夫只把二丫头送过去，而不把三丫头、四丫头送过去，这就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肯定会有人有意见的。”曹操又接着说道。
    “老爷的意思是说，二丫头会埋怨你让她去冒险？”卞夫人猜测道。
    曹操摇摇头道：“她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哪能看得懂老夫的心思。老夫倒不担心二丫头，而是担心三丫头、四丫头，她们十有八九得过来找老夫理论，怪老夫偏心偏向。”
    “奴婢明白了，到时候奴婢在一边帮衬着，保证不让她们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卞夫人承诺道。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好，那就有劳你了。”
    过了一会儿，卞夫人又试探着问道：“老爷，上次您不是问奴婢嗣子的事吗？您现在定下来人选了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曹操的痛处。
    他一直想尽快把嗣子之位敲定下来，以免曹家后继无人，也省得几个兄弟争来争去、祸起萧墙。
    然而欲速则不达，曹操越是想尽快定下来，就越是定不下来。
    曹操如今也体会到了当年袁绍、刘表的难处，他们到死都没有选出嗣子，这的确不是他们无能，实在是无法抉择、难以取舍。
    想立曹丕吧，曹丕的儿子都不行，他也很难把大位传给曹叡。
    想立曹植吧，曹植整天喝得五迷三道的不说，人家还根本就不想当嗣子。
    想立曹彰吧，卞夫人又觉得不合适，说曹彰一打仗就喜欢冲在前头，很容易阵亡。
    如果考虑立庶子的话，影响又实在太大，光是卞夫人这边的一家人，以后就是个大问题。
    曹操叹了口气道：“还没有啊！”
    “老爷，那你为什么不考虑曹丕呢？”卞夫人又问道。
    曹操有着难言之隐，并不想跟卞夫人说具体原因。
    之前卞夫人也打听过，曹操让她不要瞎打听。
    如果换了平时，卞夫人这么刨根问底的，曹操很可能就发火了，但此时却不行。
    求于人者畏于人，人到无求品自高。
    无求到处人情好，不饮任他酒价高。
    曹操对卞夫人有事相求，也就是帮忙摆平没出嫁的女儿，所以他也没法动怒。
    卞夫人一看曹操一副为难的样子，又道：“老爷，奴婢什么事都知道了。”
    曹操心下一怔，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卞夫人。
    “植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奴婢了。奴婢也知道老爷心中顾忌什么，不过奴婢还是觉得立曹丕为嗣子才是最合适的。”卞夫人又鼓起勇气说道。
    曹操有些好奇地道：“哦？说说你的理由。”
    “曹丕是嫡长子，要比曹彰和曹植成熟很多。曹叡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一直对曹叡视如己出。所以奴婢觉得立曹丕为嗣子完全没问题，以后他也会把曹家基业交给曹叡的。”卞夫人解释道。
    曹操一听这话，不由回想起了上次去曹丕府邸的一幕幕。
    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曹丕对曹叡和甄宓还真是很不错，也就说明曹丕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
    曹植不想当嗣子，曹彰不适合当嗣子，看来也只能是曹丕了。
    想到这里，曹操点点头道：“嗯，你的意见老夫会慎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