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之中有幼子的都开始想着法的带着自家孩子往皇帝面前露脸,如今明德亲王已经逝去,皇帝最有可能的还是从宗室过继幼子,教养长大继承皇位。
那只要膝下有孩子的都有希望,和亲王府这一脉小辈中就两个姑娘,自然而然的就被排除出去了。
皇帝一开始确实是抱着过继幼子的打算,但是因为明德亲王没了,他生这一场病后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已老了。
双鬓早生华发,眼角皱纹横生。
世人拜见他要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皇上不会真的万岁,他的身体早不如从前,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再过继一个幼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好好教养他长大来继承大梁的这万里河山。
若是他坚持不到那时候,在边关还未平复,有北戎这个外敌的情况下让幼子登基。
那必起内乱。
梁宴礼跟着周大伴一起爬上高高的城楼,在最高处皇帝背手而立,从皇城城楼上俯瞰着京城。
他上前行了礼后,皇帝招手让他过去站到他的身边。
登高望远,站在这上面,整个京城都被尽收眼底。
梁宴礼不知道皇帝叫他来这上面到底是何用意,但是站在这上面看着整个京城,被暗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挑动了起来。
“子恒,感受到了吗?这就是做皇帝的感觉。”崇德帝看向站在他身边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梁宴礼,语气轻飘飘的,捉摸不透他话中用意。
梁宴礼心头一跳,立马就要跪下。
“臣惶恐。”
跪了一半被崇德帝给扶住了:“今日不分君臣,咱们就当闲话家常。”
“朕许久没听你叫过朕皇伯父了。”他叹了口气。
“还记得你小时候,身量只到朕膝头,总是皇伯父长皇伯父短的满宫乱窜,跟个皮猴似的。”
崇德帝目露追忆之色,当年的他也不是如今这个模样,还正值壮年,身体很好。
“当时老大也还在......”
他的嫡长子,被他寄以厚望,投注了诸多心血,正想立太子时,那个孩子没保住。
他眼中划过一丝痛色。
后来的老二、老三还有才送走的老四,都一一早他这个父皇先走了。
有的时候都不由在想,是不是他这个皇帝当的不够好,这才要接连承受这丧子之痛。
此时的他不像那位富有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位年迈的父亲。
“皇伯父,您节哀。”梁宴礼轻叹了一声。
天家的亲情淡薄的很,幼时他以为自己家跟旁人也无甚区别,他还要更威风些,他的伯父是皇帝,他的堂兄是未来的皇帝。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了,终究是不同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帝王的赏是赏罚也是赏。
当初他真的以为他的皇伯父会狠下心来,直接把和亲王府的爵给削了,一劳永逸,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堂兄弟了。
“最近很多人与朕说这话。”都让他节哀。
因为他是皇帝,他得以江山社稷为重,为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去考虑,所以他不能倒下。
再怎么伤心痛苦都要忍住。
“子恒,刚刚朕与你说站在这里便是做皇帝的感觉。整个天下,所有人,所有物,整片山河都是皇帝的,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这是朕刚登基时的感受,心中有一番豪情壮志,觉得未来史书上必会重重的记下朕的名字。”
“可是皇帝得到的不仅是权力,还有责任,整个天下的责任都压在肩头。百姓、朝臣、宗室,全是皇帝的责任。”崇德帝转头认真的看向梁宴礼。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早就知道。”
他的所有掩饰扮蠢示弱怎么可能真正的瞒过帝王的眼睛,不过是看在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份上,他既然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就这样吧。
扮猪扮久了,总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猪。
若是老四还在,能健健康康的继承大统,那他就得扮一辈子的猪。
“所以你应该明白今日朕叫你过来与你说这一番话,是何用意。”
梁宴礼喉咙干涩的厉害,他当然明白,崇德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他又不是个傻子,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梦寐以求的东西摆在了他的面前,一向镇定的人,这会儿手都有些发颤。
他心里也有猜测这是不是皇帝的又一次试探,可是机会摆在面前总得拼一把抓住才行。
他跪了下去,重重的给崇德帝磕了个头:“子恒,必不负皇伯父的一片心意!”
“哈哈哈哈,好!”
“不愧是朕看上的人,单凭你有这份勇气,朕便相信朕做的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崇德帝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他之前有考虑过他同胞弟弟和亲王的,但是和亲王也没比他小太多岁,若是传位于他。
一位年迈的帝王肯定比不过正值壮年的帝王,待到之后再易储位,又是一番纷争。
这大梁的江山可经不起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
晚间,玉华堂。
洗漱完睡下后,梁宴礼抱着妻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今日皇帝叫他去城楼一事。
姜云菀很给面子的惊讶的直接坐了起来,随即又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缩回了他的怀中。
“皇上真是这么说的?”她的声音有些抖。
梁宴礼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失笑:“自然是真的,这种事情可能做假?”
姜云菀高兴的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给足了他面子:“我夫君可真厉害!”
虽然她早就知道,但事情真的发生了,她的未来走向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姜云菀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些激动。
谁能不激动啊,那可是这世间的至高位。
梁宴礼被她捧的唇角的笑就没下来过,在外怎么听别人夸他,好像都不如她嘴里的一句‘厉害’。
他把头埋向她的颈窝,翻身压下:“为夫还有更厉害的,阿菀可要见识见识?”
姜云菀仗着他看不见,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