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罢官免职,可谓前功尽弃,刘渊郁闷不堪,禁不住一蹶不振,心下叹惋道:“虽有宏图霸业之志,奈何天时不利我也。”
忽觉嗓子有痰凝住,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又不碍饮食,心中时时憋闷,夜卧不宁,渐渐的居然有了疲累之态,成日家长吁短叹。
忽然外面有人通报,刘毅求见。
他正斜卧榻上,闭目休息,听闻通报,赶紧起身披衣道:“快请!”
刘毅进得厅来,施礼问安,看刘渊披衣整肃,脸色晦暗,关切地问道:“听说主公贵体欠安,今日可大好了?”
刘渊忙让他落座看茶道:“远近名医都请过了,都说小疾,可是开方用药皆不见效……”
刘毅微微一笑道:“在下给主公瞧瞧如何?”
刘毅惊诧莫名,道:“刘兄还懂医理?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刘毅笑道:“先祖父和名医华佗相识,曾见过他的《活人书》,略记住一些,传授给了我……”
“你说的可是神医华佗?”刘渊更觉奇异了。
忙伸出手腕,让刘毅凭脉。
刘毅危襟正坐,号了几息寸口之脉,巧然一笑道:“主公这是肝郁气滞之脉象,痰凝气结于咽部,可有物哽咽在喉之感?”
刘渊点头,道:“正是。”
“我有良方,可解主公之小疾。”刘毅点头颔首道。
“快快请出,我让人按方抓药……”
刘毅起身写了几行字,递与刘渊。
刘渊拿过一看:“贿司马颖,官复原职。”刘渊一见拍案而起,桌子上的水杯茶具纷纷坠落!
“知我者,刘兄也!”
马上备重金,亲到邺城,去拜见成都王司马颖,刘毅也随其左右,一同赶赴邺城。
到邺城之时,刘毅道:“主公莫急,我先给主公引荐一人,此人出面无所不成。”
刘渊疑惑,便问是何许人也,如此通天本事。
“此人名孟玖,是一名宦官,为司马颖宠信,最会察言观色,巧言如簧的,有他为主公说话,此事万无一失。我与孟玖有几面之缘,此人贪婪,相约定来。”
刘渊大喜,不日两厢见面,刘渊献上奇珍异宝,金银无数,托他引荐保举。
这孟玖本是贪财好利之小人,见刘渊出手阔绰,大方豪气,又是匈奴贵族,也有了接纳联络之心,保证一切都包在身上。
孟玖回到司马颖身边,找一个机会看司马颖高兴,便为刘渊说了无尽好话。
司马颖之前也是知道刘渊的,印象也还不错,就安排接见了他。
不一日,刘渊一行人便被引进了司马王府,成都王府建筑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进门,便见建有一对巨大的门阙和影壁。
各种廊柱都总标准的金黄涂得熠熠生辉,描绘着各种各样的彩绘图样;正厅屋顶俱是斜坡硬山式样,上覆着绿色琉璃瓦,椽子都经过精细雕琢,显得贵气逼人!
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山重水复,俱是一步一景。期间美人青衣往来不绝,有的驻足观望,有的低头浅笑,眼角眉梢都是高贵典雅之气,还有袅袅萧管之声,从远处的楼阁隔水飘送而来,看来这司马颖也是个风流高雅的王爷。
刘渊等人进入大厅,只见正堂宽大,占地足足有五六间房面积,进深也很惹眼,估计得有六七架马车排出去那么远,工字厅形厅堂挂满悬鱼或惹草等装饰品,锦缎帘帷,直垂到地,两边挂着厚重的金色穗子。几案之上,摆着各种各色奢华器具,气派至极。
王爷的桌子上摆着:琉璃屏风,紫檀雕花的文具箱子,还有青玉浮雕的笔洗,黑漆描金的斗笔,等等文房四宝,正中是鎏金的几个檀木小盒子,方方正正,估计里面放着各色官印和印章。
成都王司马颖面如傅粉,唇若涂丹,身姿挺拔修长,举手投足既高贵优雅,又文气超然。
他身后站着一个黄门,也就是宦官,肤色白皙,面容俊美,嘴角总是带着三分春意,七分妖娆。这人就是宫人孟玖,刘渊先前是见过的,正是司马颖年前的心腹红人。也正是他安排了这次会面。
还有几位官员分列两旁,庄严肃穆。
刘渊立刻跪倒,口称:“殿下!”
司马颖赶紧上来将他拉起,笑道:“早听说元海兄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大丈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命人赐座。 司马颖对于匈奴五部的情况还是比较感兴趣的,问了些防务、耕种、与当地官员相处情况,刘渊挑拣些他爱听的话,大略说了些。
司马颖见其谈吐得体,全无胡人野蛮彪悍之态,甚是喜爱。
正这时孟玖突然上前,跪在司马颖面前,道:“殿下,请殿下为小的做主。”
司马颖极其宠爱于他,见他楚楚可怜,仿佛受了无尽委屈的样子,于是立刻抬起头,阴冷着眸子,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小的自幼服侍殿下,也不敢说辛苦,可惜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我弟孟超又常年领兵驻外,也不能常回家侍奉,我父亲自幼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只是没有机会为朝廷效力,请殿下酌情赏我父亲个官职当当。”
司马颖都被他说乐了,道:“官是随便赏赏就能当的?你想给你父亲谋个啥官啊?说来我听听。”
孟玖嫣然一笑,道:“我听说最近邯郸令空缺,希望殿下恩典小的。”
话音未落,旁边恼了一位,这位便是右司马陆云,陆云近前怒道:“邯郸令乃朝廷命官,并非财宝金银之物,岂能作为封赏之用,再说朝廷有制,宦官家属不可担任!”
司马颖一看陆云言辞激烈,也尴尬笑道:“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再议。”
刘渊等人从王府退出,刘毅笑道:“观此情形,孟玖与陆云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刘渊叹道:“宠信宦官,亲近小人,总不是明主所为。倒是成就了我们。”
以后刘渊投其所好,金银财宝脱手如流水,又为太妃备了厚礼,时常前去探望,以表尊敬爱戴之意,太妃也在司马颖面前不停地夸赞刘渊。
这司马颖本是司马王室中难得一见的俊雅王爷,风流倜傥,喜欢阿谀奉承,一时之间与刘渊相见恨晚,情感日进。
刘渊见时机成熟,便恳求司马颖,向朝廷上书,保他恢复原职。
司马颖为显示自己的手段,果然上表启奏,朝廷放恩于司马颖,刘渊得以官复原职并担任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
刘渊事情办妥,想要赶回并州,总是留在邺城,也不是办法。
遂以为父母合葬为由,提请返程,司马颖身边一谋臣,名卢志的,为邺城县令,看出苗头不对。
这卢志可不是泛泛之辈,深谋远虑,足智多谋,一眼便看出刘渊并非等闲之辈,若放回并州,必是大患,于是力荐司马颖,将刘渊留在邺城,美其名曰,相处甚欢,不忍分离,实际上就是软禁在身边,以保万全。
司马颖此时正是对卢志言听计从之时,采纳了卢志的计策,严辞拒绝了刘渊返回并州的要求。
刘毅一见,此乃横生枝节之事,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引起司马颖的怀疑,于是道:“主公多留几日也无妨,日后定有机会,我们再走不迟……”
正这时,刘渊堂祖父刘宣遣人送来密信,五部匈奴在一起秘密商议,共同推举刘渊为大单于,欲成大事催他速回。
刘渊一时走脱不开,难免心急如焚。
刘毅一见,笑道:“主公莫急,我们归期不远了!”
刘渊遂问:“何出此言?”
刘毅笑道:“主公且听我慢慢说来。此事不急,先应该回复刘宣叔父,让他以协助成都王司马颖为由头,召集人马,整顿军务,待主公一日得脱,马上就可成事!”
刘渊于是依计而行。
刘毅见都安排停当,便缓缓道来:“先前当朝太傅杨骏专权,惹恼了贾后,也就是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
刘渊洛阳安插了许多密探,对此事儿也略知一二。
“这贾后容貌丑陋,但是心机狠毒,她素查杨骏为人刚愎自用,不得人心,又疏离宗室,没有靠山。于是暗自联络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进京面圣,要趁机谋除杨骏,可惜这司马亮胆小怕事,没有答应,楚王司马玮年轻气盛,他本是惠帝的弟弟,早看杨骏把持朝政,不顺眼了,于是上表回京,杨骏知道司马玮勇猛,没敢阻拦。”
刘渊听到这里一笑道:“那死期也就不远了。”
“正如主公所言,贾后撺掇晋惠帝夜里撰写诏书,诬陷杨骏谋反,朝廷内外戒严,派遣使者,奉诏命废除杨骏,让他以侯爵的身份,告老还乡。
同时命令宗室司马繇讨伐杨骏,楚王司马玮驻守在司马门。最后斩杀了杨骏,又诬陷杨太后参与谋反,一起除了。”
“这贾后是何许人也,如此有计谋?”刘渊又问。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贾后乃贾充之女,这贾充对司马室可谓功勋赫赫!”刘毅一脸不屑地笑道,话中都是讥讽。
“呕?怎么说呢?”刘渊一副愿为其详的表情。
“当初先帝司马昭囚禁魏帝曹髦,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曹髦率领府兵去找司马昭拼命,结果就是被贾充一干人等给杀了……”
“嗨,贾充虽然为司马室立下大功,但是以臣杀君,终是令人不齿!”刘渊叹道,面露嫌恶之色。
“正是因有如此大功,其女贾南风虽然面容粗鄙,丑而短黑,还能当上太子妃,既而做了当朝皇后。”
“原来是这番缘故!”刘渊点头笑道。
“杨骏被杀之后,汝南王司马亮被招入朝辅政,结果与司马玮貌合神离,互相憎恶。贾后又利用两人之间素有嫌疑,从中挑拨,给了司马玮下一道青纸密诏除掉司马亮,司马玮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真的派人兵围亮府,将人杀了!这时大臣张华,劝说贾后一不做二不休,就说司马玮矫诏擅杀宗亲,把司马玮也除了!”
刘渊拍案而起,道:“好阴毒的妇人!这张华又是何人?和司马玮有何仇恨?”
刘毅笑道:“那倒非也,张华虽然华而不实,但是对朝廷倒是忠心耿耿,这司马玮是惠帝的弟弟,按兄终弟及之说,是有可能取而代之,谋朝篡位的。张华想稳定朝局,保住慧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何况这司马玮又是个果敢锐猛之人!”
“原来如此,那贾后所是能倚重张华得肱骨大臣,扶持惠帝,朝堂稳固还是有望的。”
“确实如此,贾后计赚司马亮,诛杀司马玮以后,还真稳定了一段时日。可惜这个贾后乃无耻妖后,与太医程据淫乱宫闱,还不知足,又从民间摞来些俊美少年与之淫乐,怕丑事败露,事后将人尽皆杀死。”
“既然都已经杀人灭口了,此事外人哪能得知?”刘渊不解,怕是道听途说之言。
“偏巧其中一个少年,不但秀美异常,还花言巧语,深得贾后欢心,居然没舍得杀,事后放出了宫,还赏了无数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这少年偏巧又是个轻浮浪荡之人,逢人便炫耀显摆一通,被地方官吏得知,抓了去,还没上刑,就把所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消息一出,洛阳的俊美少年都不敢抛头露面了,怕被这个贾后弄了去,失了名节,丢了性命……”
刘渊听后张口结舌,许久无语!如此妖后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