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见王敦没有发兵,攻打皇宫,但是也没来拜见自己,心里忐忑,不知道王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召见周伯仁等人进宫,想和他们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君臣在广室殿见面,宫廷守卫森严,大家从开始的惶恐不安中,逐渐稳定下来,一些逃跑的护卫又返了回来上岗。
司马睿忧心忡忡地对周伯仁说:“近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但是我和太子都平安无事,王敦也不见前来,这算是诸人平安了吗?你们说说大将军王敦是怎么想的?他还能有什么行动吗?”
周伯仁笑了笑道:“陛下你放心,您和太子有祖宗神灵护佑,应该问题不大了,但是我们尚未可知,尤其是我和戴渊恐怕凶多吉少了!”
护军长史郝嘏从旁一听,连忙道:“那你俩快跑吧,刘隗不是跑了吗?这样或可活命!”
周伯仁坚定的摇摇头道:“吾等不才,也算重臣,朝廷丧败,贼人得势,我们没能力打败贼人,已经很羞愧了,我怎么还能为了苟活性命,扔下陛下,外投胡越之地呢!”面色凛然,话语掷地有声,不可撼动。
王敦这边,也私下暗自忖度,折腾了一溜十三遭,清君侧只杀了刁协,却跑了主犯刘隗,有点寂寞。又考虑周伯仁、戴渊,都甚有名望,留在世上,足以惑众,从言谈举止之中,就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从心底服从自己,只怕日后还要生事,王敦本就素忌二人之才,两人之望,杀心已起。
于是他从容不迫地征询王导的意见:“周伯仁、戴渊,这两位素有名望,南北士民皆仰,要不要安排个高官给他们当当?三司之位怎么样啊?”
王导一想起周伯仁就心痛不已,当初自己领着宗氏子弟跪在殿外,让他给说个情,他居然出宫时,喝得酩酊大醉,正眼都不看自己!更可恨的,听他嘴里醉语,很可能还想杀了自己全族去换斗大的官印,简直丧心病狂,于是低头不答。
王敦也颇觉奇怪,要知道王导和周伯仁那可是莫逆之交,关系好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啊!
于是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即使不登三司,至少也给个仆射当当吧?”
王导还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王敦大为惊奇,犹犹豫豫地问:“你倒是说话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是要杀了他们吗?”
王导真能坚持,愣是一言不发。
王敦一拍大腿,道:“懂了!与我不谋而合!”
于是派遣部将冲到两府,要将二人缉拿下狱。周伯仁将官帽一摘,放在一边,神态自若道:“到时候了,走吧!”跟随兵士洒脱而去。
周伯仁被抓走的时候,正好路过太庙,他大声地喝骂道:“仓天有眼,先帝有灵,贼臣王敦兴兵反叛,逼迫君主,颠覆江山社稷……”士兵赶紧连踢带打,想要让他闭嘴。
他反倒声音更大了,冲着周围的百姓,喊道:“王敦逆臣,残害忠良,虐待百姓,我万死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倘若神仙有灵,赶快来杀掉王敦吧,不要再让他为虎作伥,危害天下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士兵抬手一刀,捅伤了周伯仁的嘴,顿时鲜血横流,湿了前襟,流到了脚上。
再看周伯仁依然面色不改,从容自若,周围百姓,纷纷跪倒,哭成一片。
与此同时,谢鲲来拜见王敦,毕竟两人是昔日好友,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他是来劝说王敦去拜见司马睿的,化干戈为玉帛。
王敦看了看他,良久道:“我去可以,只怕有去无回!司马睿还不得殿前谋害于我啊?要知道他身边死士众多!”
谢鲲道:“将军大可放心,陛下也在等着你去呢,只要一见面,您就算给陛下设了一个台阶,他顺势也就下了,怎么可能谋害您呢?再说你手握大兵,就在皇城之外,那样做,岂不是又要天下大乱了吗?陛下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
王敦忍不住笑了,一摆手道:“拉倒吧,没的无事生非,多此一举,我问问你,外面最近都是怎么说我的?”
谢鲲道:“您是明公之举,实为清君侧,刘隗和刁协异想天开,刁钻生事,除了也就除了,对社稷稳固还是有好处的。但是也有美中不足之处,这事儿还是没显示出您的悠悠高义来啊。”
“呕?是吗?那怎么才能显出悠悠高义来呢?”王敦看着他问。
谢鲲:“这也容易,若能重用周伯仁和戴渊,那百姓肯定有口皆碑啊!”
敦立刻大怒,翻脸比翻书还快呢,道:“你真是目光短浅,粗鄙不堪,这两人不相当,我已经收捕下狱了!”
“啊?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谢鲲惊愕不已,他还真没听到这个消息。
“我之前怎么说的?”王敦质问道。
“您之前说,事成以后,任命周伯仁为尚书令,让戴渊担任仆射。”谢鲲提醒他道。
王敦冷笑一了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反悔了!”
谢鲲吃惊不已,不知所措,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王敦一副我乐意,你管我的表情。
几天后,周伯仁并戴渊,被杀之于石头城南门之外。
周伯仁被杀,时年5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