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萧长意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睛，似乎天下的一切尽在掌握。
    云娇娇难过的眼泪又掉下来，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又缩了起来。
    然后低下头小声的说。
    “姐姐说这一辈子，最值得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殿下。”
    云娇娇现在心跳的特别厉害，赶紧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话。
    但是萧长意，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这个人清醒的可怕。
    萧长意把云娇娇的头发围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声音低沉沉的，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对于林玉婉来说，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应该就是遇到了我，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又艰难求生了好多年。”
    云娇娇现在不敢说话了，少说话就能少犯错，好在萧长意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抓着云娇娇不放了。
    而是牵着云娇娇的手来到了帐篷外面。
    经过了那一轮的爆炸，整座据北城都已经差不多夷为了平地，找不到一栋还完好的房子，所有人都只能出来搭帐篷了。
    所有人住的地方都是破破烂烂的。
    萧长意带着军队还算好的，帐篷是之前军部分发下来的就是有些旧。
    不过在这样的残垣断壁里，每一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像是丐帮弟子。
    萧长意看起来像是个丐帮帮主。
    云娇娇之所以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天空挂着一轮洁白的月亮，又圆又大，特别好看。
    尤其是据北城往东三十里就是沙漠，茫茫无垠，让这一轮月亮看起来好像距离人特别特别的近。
    云娇娇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
    真的美的令人窒息。
    云娇娇高兴的跳起来，指着月亮对萧长意说。
    “好漂亮的月亮！”
    然后云娇娇的眼泪掉下来。
    “小时候我在府上的时候，听家里的夫人说，姐姐就是出生在一个月如银盘的晚上，所以取名字叫玉婉。”
    萧长意没有松开的云娇娇的手，抬头望着天空的那轮圆月。
    “逝者已矣，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人间还有这样的景色，人间就是值得的。”
    云娇娇点了点头，自己把眼泪给擦干净了。
    萧长意又说，“这些日子应该开始打扫了战场了，你可以用我的名义下令，在瓮城里找到的女子衣物或者饰品你收回去。”
    云娇娇神色黯然，大部分的炸药都埋在翁城里，萧长意都差点死无全尸这么多天了，林玉婉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死了。
    而且是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萧长意拍了拍云娇娇的肩膀，“我知道玉婉不喜欢京城那里是她的伤心地，你过几天得了空，就在这里给她立一个衣冠冢吧。”
    云娇娇赶紧福身。
    “奴婢替姐姐谢殿下。”
    萧长意的声音带了一丝难得的伤感。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连续好几天，云娇娇都没有睡好，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去给林玉婉立衣冠冢。
    战场在打扫，臭气熏天，还没有找到一片衣袖。
    云娇娇就亲自去找，但是搞得一身脏了吧唧的，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让她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玉婉已经和左司逃去了一个没有战争和硝烟的地方？
    然后云娇娇就有一些抗拒继续搜寻林玉婉的遗物。
    萧长意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不要着急，再过几天就可以找到了。”
    这话说的轻巧，让云娇娇的心里更堵了，不知道还得过多少天才能找到林玉婉的遗物。
    战事已经快要结束了，萧长意正在写家书。
    “我正在写信，给府上的人报个平安，你需要吗？”
    云娇娇摇了摇头，更有一种知交零落的伤感。
    小红和小芳这些下人基本上都不识字，稍微有些交情的刘娘子和冯娘子现在也离开了王府。
    云娇娇没什么需要写信的，有些颓然的坐在一边。
    萧长意招了招手，让云娇娇过来，把笔给了云娇娇。
    “我写的有些累了，你来写。”
    这些天其实有很多文书，都是萧长意口述云娇娇代笔的。
    她的字娟秀方正，更加偏向于馆阁体，很适合写文书。
    萧长意把身边所有能派去打仗的人都派去打仗了，物尽其用，就让云娇娇兼职贴身校尉。
    云娇娇也很尽职尽责，每天任劳任怨的。
    给王妃崔氏的信，写的还挺柔情的。
    信的开头就是：
    吾妻静柔，一切诸安。
    可以想象王妃崔氏在家中焦灼的等待，收到这样一封书信会是何等的欢喜。
    毕竟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还雨露均沾的也给年妃写了信，让年妃不要担心，他们这一次是立了功的。
    然后还给府上的其他没有离开的姬妾，王氏，赵氏等人也写了信。
    用词缱绻，情意绵绵的，可以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长意的思念和牵挂。
    云娇娇都觉得，萧长意算是个不错的好男人了，每天忙成狗，还能惦记着给家里的媳妇们写个家书。
    在这个时代能这样子的男人还真是不多。
    所以云娇娇就夸赞。
    “殿下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样样不落。”
    萧长意端起搪瓷的大碗喝了一口水。
    “王妃崔氏，出生于清河崔氏，我这次带兵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她父亲和兄长，还有舅舅的门生故吏，都能在朝中说得上话。”
    “崔氏中，只有她嫁给了我，哪怕是为了崔家的门眉，他们也会多说几句话的。”
    “年氏父兄现在在西北打仗，兵部有很多他们的至交好友，哪怕是为了西北的安定，也绝对不会让我出事的。”
    “王氏，赵氏等人，家里虽然都只是微末的小官，但是也会往上面递折子，尤其是王氏和赵氏是家里的嫡女，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云娇娇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子。
    “殿下深谋远虑，奴婢佩服。”
    萧长意顺手也给云娇娇倒了一碗水，云娇娇有些受宠若惊接过。
    萧长意又说。
    “能够活下去，是一种生存智慧，但是能够在活下去的同时，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好，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云娇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然后她去把这些书信送出去，据北城是北边的苦寒之地，云娇娇硬是从附近受兵灾不严重的城池里买了一车的土特产，连带着信一块送回去了。
    战事确实是快要结束了，已经有商队驮着春种的种子过来售卖了。
    瓮城还是封闭的，萧长意腾出手来以后，亲自带着云娇娇去寻找林玉婉的遗物。
    而且把云放也给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