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的个子不高,白嫩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只是说话一板一眼的,故作小大人的样子。
狄临命人将书房的点心拿来,递给李乘,但小孩没有接过来,而是道过谢后,拒绝了:“母亲不准我用外食。”
说起他的母亲,狄临想起了这孩子的来历,谢瑜的长姐是当朝贵妃,谢王二家分庭抗礼,大皇子自生下来便夭折了,如今宫中只有三位皇子,其中二皇子为皇后所生,四皇子由宫女所生,如今养在柔妃膝下。
那么眼前这位,既然是谢贵妃之子,那便是三皇子。
皇帝子嗣缘淡薄,谢王两家又争得厉害,不怪谢贵妃警惕心强,朝中想要这孩子命的人不在少数,只怕如今院中也有不少暗卫。
思及至此,狄临又看了一眼李乘,小朋友正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在思考为什么同自己的颜色不同,竟是碧绿色的。
狄临面上露出笑容,伸手将小孩抱在怀里,李乘惊了一下,又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很少有人这样抱他,他有些新奇。
狄临把小禾叫过来,拿过风筝的轴线,转头问李乘:“陪叔叔一起放纸鸢吧。”
李乘长年待在宫中,出宫也是在舅舅这里学习功课,很少见过这些孩子玩的东西,他腼腆地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到底是个孩子,狄临将轴线塞到他手里,小孩子立刻露出笑脸来,拉着纸鸢在天上忽上忽下地飞着。
见此,狄临又叫小禾把质子府的小玩意都拿来,一大一小在侯府的书房里玩着小玩具,时不时传来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半点看不出最初古板的样子。
中间也有宫人来寻三皇子回去做功课,被狄临打发走了,宫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走开,便看着二人玩。
纸鸢拿下来时,李乘惊呼一声:“是舅舅的字帖!”说着,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狄临,小声地说:“舅舅很宝贝这些字帖,都是名家所写,平时不叫人看的。”
狄临看着他这发愁的小模样,乐不可支:“你担心我呀?平日里,你完不成课业,你舅舅打你手板吗?”狄临凑过去问李乘。
李乘摇摇头:“我平日都会按时完成课业,舅舅不曾打过我。”说起来又发愁了,今日同狄临玩了一天,也没有做功课。
狄临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孩子,有些脸红,但又转念一想,他又并非大旭人,学这些也没什么用啊。
他摸了摸李乘细软的发丝,自然知道小孩在想什么,他也不是故意教坏小孩的,今日在后山看见他时,便知道李乘是偷跑出来的,八九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整日里闷在书房,是真的会憋坏的。
在他们西凉,这个年纪的小孩正光着屁股满街跑呢,哪像李乘,总是愁眉苦脸的,说话同谢瑜一样古板。
“不要怕,若是你舅舅责怪你,我一定会拦着他的。”
谢瑜走进书房时,正好听见这一句,他脚步一顿。
今日到了考校乘儿功课的日子,阿姐对这孩子期望很高,特意拜托他多教教乘儿,这孩子也确实聪慧勤奋。
他在议事堂听宫人禀报说乘儿逃课时,还有些不信,如今一瞧,果然是有人给他撑腰,他有些好笑,府中人都告诉他了,卫王将字帖裁了,做纸鸢玩,今日的课业也一字未动。
他还没罚他呢,如今还要替乘儿撑腰。
“哦?卫王怎么拦着我?”谢瑜故意沉着脸,书房一片狼藉,玩具铺了一地,二人坐在书桌前,李乘手里还拿着个木头小马。
听见谢瑜的声音,李乘连忙起身,有些心虚:“舅舅。”
谢瑜颔首回应他,眼睛却还看着狄临。
狄临也没想到正好叫他听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碧色的眼睛四处乱转,不敢同谢瑜对视。
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谢瑜暗自摇头,虚张声势。
天色已晚,谢瑜安排宫人送李乘回宫:“三皇子功课重,贪玩在所难免,既然今日是卫王的主意,逃课一事便揭过了,只是日后再不可如此了。”
李乘乖乖点头,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狄临,似是在担心他。
狄临同他挥手道别,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小朋友,乖巧懂事,同他那几个刁蛮任性的侄子完全不同。
回过神来,谢瑜正看着他:“卫王还没有说,要怎么拦我?”
“相国也没有责罚三皇子,应当也用不着我拦。”
谢瑜神色如常,理所当然道:“三皇子确实无需责罚了,但卫王今日的课业也没有完成,还带着三皇子闲玩了整整一下午,你说,你该不该罚?”
狄临又想逗弄他了,不知为何,这几日无论他如何挑衅谢瑜的底线,谢瑜都不曾责怪他,但同时,无论他如何逗弄,谢瑜也不曾表露出其他感情。
若不是那日质子府的失控,和他偶尔深沉的眸子,他几乎以为谢瑜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
今日看着谢瑜这副清冷的样子,他突然想狠狠撕下他的面具,看他失控的样子。
他知道今日便是罚,谢瑜也并不会罚的多重,这几日来,再过分的事情他也干过,谢瑜也不过是随意揭过。
“罚!本王认罚!不如这样,相国多打我几板子,叫我长长记性,叫我日后也不敢胡作非为……”狄临拿起戒尺,递给谢瑜,却并不松手,只是用戒尺的另一端撩着谢瑜的衣带,衣带叫他蹭的松松垮垮,将开不开的。
谢瑜淡然地看着狄临含笑地绿眸,他看出了里面的戏谑和调戏,突然,他握住戒尺:“卫王,自重。”
狄临脸色一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他皱眉想再说些什么。
谢瑜先一步开口:“天色不早了,便不留卫王用膳了,卫王请回吧。”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希望卫王日后自尊自爱,莫要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不知廉耻?”
狄临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脸色泛青:“好!相国说得好!本王日后必定自!尊!自!爱!”
说罢,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