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抱着琴视若无睹地走过狄临身侧,仿佛并不认识他,看到他脖子上围着的白纱,狄临眼脑中闪过了什么。此时余安领着一众琴师向皇帝行礼后,便开始正式抚琴。
琴声悠扬婉转,带着凄凄的哀凉。
狄临眉头一皱,是《长相思》,可是宫宴之上,为何要弹奏这样哀伤的爱情曲。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周围人的神色,他们神色也有些奇怪,而最奇怪的,要数谢贵妃与谢瑜,他们神色凝重,不像是奇怪,倒像是担心。而镇国公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神色竟还如此得意。
真奇怪啊,狄临这样想着,再次将目光移向琴师们,这次他在其中又见到了一位熟人,那人温润柔和的眉眼带着忧伤,似是在担心什么。
玉州为何会在此处?狄临瞳孔微缩,他不是已经回江南了吗?
凝重的气氛叫他意识到了不对,想起玉州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和心上人已经成家的话。
也许,玉州这个心上人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他这样想着,将目光再次移到谢贵妃身上,能从一个丧父丧母的落魄贵女,爬到贵妃。
这样看来,王家也要反击了。
他看着玉州,心中隐隐担心,若真如他所想,只怕玉州……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下,这一曲终于落下帷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如此乐曲,皇帝竟然抚掌大笑,对着为首的余安道:“此曲宛如天籁,精妙绝伦,实乃世间罕见!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余安微微一笑,摘下面纱,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陛下过奖,小民乃江南余氏,单字安。”
狄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禁为之一颤,果然是他!
然而,这个名字在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连谢瑜都流露出惊讶之色,玉州更是惊讶地不顾礼仪地抬起头。
皇帝先是对他同谢瑜极其熟悉的容貌感到讶异,随即听到他的出身时,大为震惊:“莫非是前朝的江南名家余氏?”
余安恭敬地回答道:“陛下所言正是。”
殿中一片哗然,狄临心中疑惑,询问身旁的人:“江南余氏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众人如此惊讶。”
那人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解释道:“江南余氏乃前朝谢将军的岳家,是江南的名门世家,学宫的大儒之家。只可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连幼子都未能幸免。可悲,可叹啊!”
“没想到,余家竟然还有幸存者……”另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狄临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余安竟有如此离奇的身世。怪不得,谢瑜同他长得如此相像,原来真的有亲缘关系。
另一边,帝王回过神来,对着余安说道:“当年余氏满门被灭,震惊朝野,至今凶手仍逍遥法外,没想到余家还有血脉留存。”
帝王面色凝重,感叹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余氏遗孤,可有证据证明?”
余安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小民自幼被余家送至道观修行,这才幸免于难。至于证据,余氏嫡子自幼便会被刺下大旭铭文,以表忠心,陛下可派人来验证真假。”
说罢,他撩起袖子,露出上面小巧而清晰的青鸟刺青。狄临对这刺青再熟悉不过,他幼时曾询问过余安,然而每次提及,余安总是沉默以对。
帝王派人验证后,终于确定了余安的身份。他不禁感叹:“余家世代忠良,恪守君臣之礼,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可惜却遭此横祸。如今你既是余家遗孤,又有如此出众的琴艺,朕便赐你乐正一职,希望你不要辱没了余家的名声。”
帝王顿了顿,又对谢贵妃戏谑道:“如今你们姐弟三人,又多了个小舅舅。”
谢贵妃含笑称是。
余安领旨谢恩,退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瑜,谢瑜抬头冷漠地看着他。对于这个莫名冒出来的舅舅,谢瑜并没有太多亲近之意,反而有些警惕。余安并不介意,步履轻松地走出大殿,
在与狄临擦肩而过时,他的动作稍有停顿,却始终没有抬头与他对视。
此事了结,本应是舞姬登台献舞,岂料一位老臣竟突然上台:“陛下,余氏遗孤得寻诚然可喜可贺,但宫宴之上,大肆奏起淫曲,镇国公莫非是要乱了朝纲啊。”
镇国公正为刚才之事被打断错失良机而烦闷,如今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赶忙上前道:“琴师玉州称此曲柔和,必能令陛下龙心大悦,臣这才应允他们演奏此曲,臣一介武夫对此可谓是一窍不通啊,哪里,哪里知道这竟是淫曲……”
闻得此言,玉州战战兢兢地从琴师中走出,他似乎洞悉了镇国公的阴谋,却又无力阻止自己的悲剧,只能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小民冤枉啊,小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帝王眉头紧皱,正欲结束这场闹剧,殿外忽然有人通报,皇后驾到。
众人纷纷向殿口望去,只见雍容华贵的凤冠之下,是一张端庄宽厚的芙蓉面,气度非凡,身着明黄凤袍。
帝王见到她,眉头皱得更深,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夜里风寒,你的病还没好。”
皇后轻笑道:“听闻寻到了余氏遗孤,臣妾特来瞧瞧。”说着,她向着皇帝走去,路过玉州时,她忽然停下。
“咦?瞧你好生面熟。”
王皇后的突然出声,引得帝王也将目光移到玉州身上,玉州的确与谢瑜有几分相似。
“本宫想起来了,你从前是在谢贵妃府上弹琴吧,谢妹妹,你可觉得眼熟?”
这话让谢贵妃手中的酒杯猛地一紧,但她还是强作镇定,未露出丝毫异样:“瞧姐姐说的,幼时阿瑜喜欢听曲子,父亲便请了许多琴师,府里的琴师多如繁星,臣妾又如何能记得住每一个的模样。”
谢贵妃的话滴水不漏,但王皇后身侧的侍女却突然腿一软跪下,神色惶恐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被这一出弄得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