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封都的路途异常宁静,顺利得出奇。或许是因为皇帝龙体欠安,无力分心关注他们;亦或是余安将军正全力进攻西凉,无暇旁顾。总之,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并未发生任何意想不到之事。
然而,唯有一事让狄临始料未及——柔妃被赐死了!
当狄临听闻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惊愕万分地看着身旁的谢瑜:\"柔妃如今膝下有两位皇子,怎会突遭如此厄运?更何况,她乃是远嫁而来的和亲公主,皇上贸然将其处死,难道不惧百越以此为由发兵入侵吗?眼下大旭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宛如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谢瑜慵懒地斜倚在马车上,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密信折起,然后转头望向狄临,轻描淡写道:\"谋逆弑君之罪,够不够?二皇子同四皇子玩闹时,从柔妃寝殿翻出了金盏芝。\"
狄临闻言,心头一震,瞪大双眼。当初王家满门被抄斩,起因便是柔妃随口提及杯上有金盏芝。
原本是好心搭救谢贵妃,如今却成为了致命的导火索……
二皇子年岁不大,只是养在宫里的孩子,又怎么会单纯如白纸,只怕是有人借他的恨意,故意指使的。
柔妃向来与世无争,怎么会在寝殿私藏金盏芝,就算她有心杀皇帝,以她的本事,又何必用金盏芝,百越的毒虫药蛊哪个不比金盏芝有用。
他能想到的,皇帝不可能猜不到,但他还是赐死了柔妃。
狄临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对柔妃也不过是对她被莫名卷入乱局中,身不由己的怜惜,如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柔妃一死,百越必定会出兵,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封都。”
狄临眉头紧锁:“怪不得,谢瑜,这剑刃只怕是向你而来的,毕竟,将军死在战场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瑜却并未露出害怕的神情,甚至微微一笑:“阿临是在担心我吗?若是我在战场上死去,阿临会为我殉情吗?”说着,他摸了摸狄临垂在耳边的碎发。
看着谢瑜游刃有余的样子,狄临躲开他的触碰,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不会,你忍心让我死吗?”
谢瑜愣愣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片刻后,摇了摇头:“自然不舍得,我这样爱你,怎么会舍得你死去?”
狄临并未回话,马车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尴尬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谢瑜有些烦躁地垂下嘴角,这一路上,他们之间的氛围古怪极了,狄临总是避开他的亲昵,甚至有时连话也不愿同他说。
譬如此时,谢瑜深吸了口气,这同他想的一点也不同,救下狄临后,他一直盼望着狄临满心满眼尽是他的样子,毕竟如今狄临无家可归,孤身一人,甚至还面临着追杀。
他以为狄临会可怜地依偎在自己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乞求着他的庇护,会对他感激涕零,但如今……
他看了一眼狄临冷漠的神色,马车里有些无聊,狄临正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为了打破僵局,谢瑜想到了什么,他从座位下拿出了一只精致的盒子,声响惊动了狄临,狄临回头看他。
谢瑜笑着将盒子里的玉饰拿了出来:“这是暖玉,你如今身体虚寒,戴着这个可以温养。”
狄临看着盒子里的玉佩,和谢瑜手中的平安扣,没有吭声。
谢瑜笑意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说道:“玉佩不戴便罢了,你素来不爱佩玉,但平安扣戴在脖子上正好,我瞧你先前的护身符如今也不戴了……”
他将目光看向狄临空落落的脖子,离开京都那日,他便发觉狄临的护身符不见了,这样更好,平安扣戴在脖子上,定然会比那只廉价的护身符更好看。
他想着,伸手想为狄临戴上平安扣,红绳系着温润的白玉,狄临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玉石接触皮肤,狄临低头看了看盒子里的玉佩。
“这纹样,蝴蝶连理枝?”
谢瑜系好绳子,见他对玉佩感兴趣,有些开心地向他介绍:“是啊,先前你送我玉佩也是这个样式,我想做成一样的,便是一对了。”
谢瑜想到了什么,声音低下去,却带着缠绵的情意:“你选的纹样很好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日后定不会再负你……”
狄临听着他的话,却仿佛被戳到了痛点,眼中的阴云被一点一点聚起,在他说出那句诗时,那根弦终于被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