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谢瑜只以为是狄临心中烦闷,将赶走的琴师又叫了回来,他心中有些愧疚,狄临本就是好热闹的性子,如今他去迎敌,只能留他自己在府里。
这样想着,琴声突然停了,他没有多想,继续向琴声来处走去,但走到前厅时,却看见了一个抱着琴的白衣男子走了出来,谢瑜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来。
在抬头观察过男子的容貌后,他突然怔住了,白衣长发,面容清冷,琴艺出众……
那人见到他时,本来有些委屈的神情一扫而光,郑重地行了个官礼:“下官灵都太守何言,拜见安乐王。”
谢瑜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还是断了,他的眼底一寸寸暗了下去,看着何言清俊年轻的面容,他嘴里呢喃着:“灵都太守?”
他的目光阴翳晦暗,仿佛野兽被猎物挑衅了一般打量着何言,先前他以为狄临只是怨恨他隐瞒江都的事,但如今,看着这张同余安极其类似的脸,他心中突然明白了,说什么爱上的是谢瑜,只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余安吧。
此刻谢瑜如同被万箭穿心一般,心脏的绞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也不再顾及什么太守。
在何言准备躬身告辞时,谢瑜拔出了腰侧的佩剑,利刃划过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向着何言的脖子而去。
何言并未闪躲,但剑刃还是被拦下了,利剑交接,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狄临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他厉色说道:“谢瑜,你这是做什么?”
谢瑜被他这一句话说的愣在原地,猩红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我这是做什么?他都入府弹琴了,难道我还要三拜九叩把他送到你床上吗?我看上去很大度吗?狄临。”
这话说的下流,谢瑜被自己的话刺激到,拿开剑重新刺了过去,狄临见他的这副疯癫样子,知道再同他讲道理只怕也听不进去,他皱了皱眉,空手挡住了剑刃。
谢瑜见他动作,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剑,但已经来不及了,尽管力道小了很多,但还是没收住。
狄临单手握着剑刃,血液顺着手腕和剑刃滴在地上,红色染红了地面。
何言和谢瑜都是神色一变,谢瑜的剑刃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
狄临躲开了何言的靠近,冷声道:“今日便不留何太守用膳了,粮草一事,日后王府会再同诸位商讨。”
这句话警告了两个人,何言听到此处,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识趣地躬身告辞后,便离开了王府,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狄临,目光有些复杂。
下人已经去叫府医了,狄临怕谢瑜再对何言出手,便用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他,谢瑜在何言离开后,便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只拿着一块手帕替狄临包扎伤口,伤口有些深,血液沾到了谢瑜的手上,染红了他的手背。
狄临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下意识想去看他的侧脸,方才打斗间,谢瑜脸上的帕子已经掉了,脸上的伤露了出来,长长的伤痕在那张鬼斧神工的面容上留下了瑕疵,本就皮肉外翻,在抹上白色药膏后,更显得狰狞。
狄临微微一愣:“你脸上的伤……”
谢瑜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颤抖着,温热的水渍滴在了狄临的手上:“很丑吧,你本就对余安念念不忘,如今我这副样子,只怕更惹你生厌了。”
狄临微微皱眉:“先前不是已经说开了,又提起他做什么?”
谢瑜抬起头,眼眶已经微微湿润,却依旧带着偏执和狠厉:“怎么,你不敢承认吗?何言那张脸……同余安。说什么要好好冷静,你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逃离我身边吧。我就应该……”
狄临听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他目光阴翳:“应该将我锁起来,用药废了我的武功,对吗?我从未喜欢过余安,他只是我的老师,先前种种只是我认错了感情。”
说到这里,他喘了口气,有些失语:“你还想再逼迫我一次吗?像在京都那样?”
狄临目光悲哀,绿色的眼瞳如同破碎一般。
谢瑜看着他的眼眸,突然沉默下来,目光一震,渐渐冷静下来,握着狄临的手,轻声道歉:“抱歉,我吓到你了,我并没有想……想锁住你,我只是,只是有些委屈……”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在真诚地道歉。
此时,府医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