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那我呢那我呢
作者:成了拿铁   南风烈烈吹黄沙最新章节     
    “属下斗胆,属下想随您一同前去行宫。”宋惟跪在地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张扬。
    话本子上都说后宫磋磨人,如今他待了一段时日,只觉得确实如此。
    “你是怕哀家忘了与你的约定吧。”江绾笑笑,语气无奈。
    “放心,哀家绝不失约。”她承诺道。
    宋惟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就注意到身边又跪下了一个人。
    “奴随娘娘进宫,自然要随娘娘离宫,请娘娘......”张歆忧虑道,若是江绾这一走不带上他,等到他们二人再见面,他都不知道该是猴年马月了。
    “此行路途遥远,你......”
    “奴不怕的,只要能常伴娘娘左右,去哪里都行。”张歆语气真挚,如今他在这世上,可就只有江绾一个亲近之人了。
    宋惟暗暗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他是真讨厌张歆这一副矫揉做作的模样,仗着他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是扮柔弱可怜又是装礼数得体的,衬得他像个大老粗一样,明明他长得也不比他差。
    “罢了,一同前去吧。”江绾点头应允,毕竟宫中传张歆深得她的宠爱,那若是远行不带他,难免会惹得赵栗猜忌。
    可张歆身无所长,她怕他给他们拖后腿。
    “多谢娘娘。”张歆几步跪拜上前,垂头叩首,礼数周全。
    他就是要在宋惟面前拿出他曾经身为世家大族的风范,江绾如此尊贵之人,嫁过的都是王公贵族,定然是喜欢礼数周全的,这么做就更能衬托出宋惟的缺憾来。
    “多......多谢娘娘。”宋惟悄悄瞟着张歆的动作,有样学样也行了一礼。
    二人暗暗较劲,却殊不知江绾的心思全然不在他们身上,此去铁石堡,她决不能以她自己的身份去,那要捏造个什么身份呢?
    她的视线放在跪在地上的两名男子身上,宋惟武艺高强,又是楚南柯调教出来的,领兵肯定是把好手,他要自由,但她更想要他的忠心。
    而张歆......
    了无依靠的,又很惹人怜惜,原本她想把他驯化成一把刺向洛池州的利刃,可如今却不知怎的驯成了她实打实的男宠。
    二人之中,她也一时猜不好到底谁会背叛她。
    “都起来吧,赶紧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得启程。”江绾吩咐道。
    “奴早已收拾好了全部家当,娘娘不必担心。只是不知娘娘这里可有用得上奴的地方?”张歆率先起身,他理了理袖袍,动作轻柔妥帖,似是在彰显他可是打理家务的好手一样。
    “属下也收拾好了。”宋惟眼神一别,不甘示弱。
    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收拾,但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
    这些小动作都被江绾尽收眼底,她微微挑眉,感慨似乎大部分穷兵黩武之人都很喜欢与人竞争,楚南柯如此,吴子言如此,宋惟亦如此。
    “既然如此,宋惟你就先出宫去吧。”江绾走到妆奁前,从中拿出了一块儿令牌。
    “去城门找夜鸦,排查明日我们出城的路线。”
    “是。”宋惟欣喜应下,从江绾手中接过令牌,自认二人之间还是他更重要些。
    “那娘娘需要奴做什么?”张歆的语气有些慌,他可是一直处在上风的,怎么能突然被人翻盘呢?
    “唉,临行在即,炉火肯定不会烧的那么暖了......”江绾欲言又止。
    张歆的喉结上下滚动,全然会意。
    “娘娘不必忧虑。”暧昧的气氛被宋惟突兀地打断。
    “属下从前在燕州可是生火的一把好手,既然宫人们不得力,属下就先将火烧旺了再走,保证把溪云台每个角落都烧成暖阁。”他的语气严肃,惹得张歆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就劳烦你了。”张歆适时感谢道。
    这莫名其妙的感谢让宋惟一头雾水,他这不是抢了张歆的功吗?怎么还感谢上他了......
    “不必了,哀家命你去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江绾语气不耐,只觉这人有点分不清轻重缓急。
    “是,属下遵命。”宋惟更加懵了,怎么一方感谢一方拒绝的。
    他正抬腿打算退下,却见张歆反倒还滞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的提醒道:“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娘娘要休息了,还不快去烧火?”
    张歆闻言倒是没有生气,只是依旧笑而不语,转头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奴这就去,不劳烦您费心。”
    宋惟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又有公务在身,只好先行一步。
    出了溪云台,他越想越觉得别扭,他不明白,为什么张歆明明用的是最卑微的自称,却怎么着都显得高他一等呢?
    迷雾袅袅,流水潺潺,整个浴池中药香四溢。
    张歆衣衫半敞,端坐在池边各式香料前,手中拿着秤杆一边调配着,一边念念有词:“荔香二钱,木兰四钱,一钱琥珀,最后再加入漳州雪松油......”
    江绾双臂撑在池畔静静观看着,恍惚间她回想起了平华城的那间医馆,那时的竹溪也是这么端着秤杆计量药材,而芙蓉一般会拿着蒲扇从后院冲到前堂来透气,嘴里还叫喊着:
    “呛死了,钱老头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啊,煮起来比泔水还要难闻。”
    江绾缓缓垂下眼帘,心头苦涩。
    难以言喻的悲痛竟在这时蔓延开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不禁心生恐慌,害怕斗到最后,身边的亲近之人全都离她而去了。
    张歆的余光注意到了身前人有些异样的情绪,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缓缓步入浴池,游到江绾身后试探地将她揽入怀中。
    张家还未失势前,他就听闻过江绾的名号,当时家中的长辈们视她为鬼魅,教导府中的女子们绝对不能学习她的事迹。
    可老人的话一般没几个人听,家里的长兄赞叹她得是何等的美貌才能让陛下枉顾君臣之礼,小妹崇拜她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扬言男子为借势而娶妻者大有人在,女子为何不可,更何况她进宫前夫家已经死光了。
    而他所见的江绾,却远远不止于此。
    他们说她手段毒辣、利欲熏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实际上她励精图治、高瞻远瞩,为大昭的政务操碎了心。
    他们说她放浪形骸、薄情寡义,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柔情似水的一面。
    从前宋惟感谢她带他脱离苦海,给了他赖以生存的天地。
    可如今,他道不清了,祖宗家训里说的什么男子当顶天立地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他只想依附于她,哪怕处于雪窖冰天之中,她也会是那唯一的暖流。
    身后蓦然贴上的温热胸膛令江绾感到有些错愕,流水似是追随他的脚步一般,缓缓涌上她的肩头,暖流贯彻全身,刚刚的恐慌好像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张歆的双手缓缓上移,轻轻搭在江绾的肩头上,力道适中的揉捏了起来。
    娴熟的按摩手法配合着药泉的熏蒸,很快就令她昏昏欲睡,全然向后倒去,倚靠在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