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看向台上，只见一名身着间色裙的妇人沉声开口：“各位看官，由于一名艺人手臂有伤，今日小唱台目只能取消，实在不好意思。”
    在说到那名艺人时，还冷冷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琵琶女。
    那女子抱着琵琶，眉目低垂，眼眶微红，将哭未哭，身子微微颤抖着，模样好生可怜。
    话音一落，台下众人闹哄哄地大喊起来。
    “凭何说不演就不演，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没错，我从县城赶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临时罢演，这不是戏耍我等吗！”
    见状，那妇人面色有些尴尬，连忙开口：“大家稍安勿躁，我再去安排一下。”
    说罢，她便朝琵琶女走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走回台中间，扬高声音，“今日演出照常进行。”
    此话一出，台下欢呼雀跃，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
    乐声缓缓响起，女伶人轻拂衣袖，红唇轻启：“ 亭台花落，桥横巷陌，风拂云又过。晚船笙歌，绫罗邑车，佳人席中坐。”
    姜青窈无心听曲，视线落在那名琵琶女身上。
    只见那女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拨弦的手指微微抖动，似乎每弹一下都要使出极大的力气。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臂逐渐失去力气，只听“砰”的一声，琵琶掉落在地，打断了表演。
    女伶人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发生何事了？”
    “不知道啊，这女子连琵琶都拿不稳，敢问是如何进入教坊司的？”
    “也不知教坊司的乐署丞是如何教习的！”
    见状，琵琶女慌了神，连忙弯腰试图将琵琶捡起，可是手臂却使不上力，琵琶纹丝不动。
    她眼眶里溢满水雾，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姜青窈看不下去了，起身走上台将她扶住，在她耳边轻声开口：“你回去歇息吧，我帮你弹。”
    琵琶女泪眼婆娑，讷讷的点点头。
    看着突然跑到台上的女子，底下观众一脸疑惑。
    “这又是何人，她也是教坊司的吗？”
    “我也不知，不过这小娘子模样好生俊俏。”
    “是啊，我看比那月照楼的新花魁还要好看许多。”
    妇人正准备将姜青窈赶下台，却见她纤纤玉手拨动琴弦，琴声从指尖倾泻而出。
    时而低缓，时而激昂，如白珠落玉盘，旋律宛转悠扬，令人不自觉陶醉其中。
    姜青窈身穿一袭藕色轻纱百褶裙，乌发半挽，如瀑青丝垂在身后，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微阖，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在眼睑处投落一片暗影。
    她眸含秋水，肌肤白皙胜雪，裙袂随风轻摆，纤长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转轴之间顾盼生姿，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女伶人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演唱：“昨夜几时风吹雨，片片梨花随人去，莫问离人何时还，情满西江自叹难。”
    一曲已毕，台下掌声如雷动，一声盖过一声，众人纷纷称赞不已。
    “今日没白来啊，小娘子这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
    “杨兄所言甚是，这女子的琵琶技艺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如此绝色容颜，不知是哪家的女娘。”
    台下的顾决视线落在那一抹倩影之上，漆黑幽深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温度。
    姜青窈刚要下台，妇人急忙叫住她。
    “小娘子如此年轻，琴艺却这般出众，假以时日，定能名扬东临，教坊司还有空缺，小娘子意下如何？”
    “抱歉，我无此意，告辞。”她眉目疏淡，声线偏冷。
    说罢便抬眸朝人群中望去，很快就找到那抹修长的身影。
    “怎么样，小九，我的琵琶弹的还行吧？”少女提起裙摆迈步朝他走去，浅笑着说道。
    “嗯，窈窈弹的很好。”顾决唇角微勾，嗓音低沉悦耳。
    “小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沅芝不知道的！”沅芝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一脸崇拜地望着她。
    本以为小姐的古琴技艺已经十分厉害了，没想到琵琶也弹的如此好。
    “小姐学琴时你在门口躲懒酣睡，对此自然一无所知。”池羽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闻言，沅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糟糕，刚刚只顾着夸人，怎么忘记这茬了。
    “呵呵，是吗，我记不太清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池羽还想开口补充，沅芝连忙捂住她的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疯狂眨呀眨，示意她别出声。
    池羽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要是离开小姐独自到外面闯荡，不出一个月可能就饿死了。
    看着这一幕，姜青窈微微一笑，嗓音轻柔，“好啦，别闹了，咱们回汀兰苑吧。”
    两人点点头，刚走出没几步，方才的琵琶女出声喊住她。
    “小娘子留步，今日之事多谢小娘子解围，请受何欢一拜。”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姜青窈粲然一笑，温声说道。
    何欢面露感激之色，俯身行礼。
    “若非姑娘出手相助，那乐署丞指不定会如何为难我，多亏…”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抚上手臂，痛呼出声。
    “姑娘还好吗？”姜青窈话里带着几分担忧。
    “傍晚出门时被路过的马车撞到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的。夜已深，小娘子快回去歇息吧。”她眉心微蹙，摆了摆手。
    听她轻描淡写的形容，少女脸上浮现一抹不忍，柔声开口：“我看你方才在台上连琵琶都捡不起来，这也叫一点小伤吗？
    被马车撞到有可能伤筋动骨，这伤拖不得，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我住处离这不远，旁边恰有一所医馆，不如随我一同前去，让大夫仔细瞧瞧这伤。”
    闻言，何欢也不再推辞。
    “如此，那便麻烦小娘子了。”
    池羽将人扶上马车，几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她看了眼何欢，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瓣。
    “呃…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何欢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小娘子不必多言，这位公子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定然是小娘子的夫君吧。二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呢！”她语气里透着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