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久违的称呼,陈才已经二十多年没听到了,这种带有些褒贬不一的称呼,也只有他爷爷会这样叫。
听在他耳朵里倍感亲切,小时候陈才非常调皮捣蛋,是村民眼里的坏孩子。
但是偷鸡摸狗的事情是没干过,毕竟有他爷爷督促。
爷爷作为老师,对于名声还是比较在意的,经常对着后辈们三申五令,不能偷盗与赌毒。
由于陈才的爸爸陈振华常年不在家,陈才的奶奶在他一岁多的时候就病逝。
妈妈温艳梅整天忙地里农活,爷爷在镇里的中学教书,只有到了晚上放学才回家。
陈才从小就缺少管教,渐渐就养成顽皮的性格。
像是脱缰的野马,下河游泳,水里抓鱼,上树掏鸟蛋,捅马蜂窝,山里打猎……。
爷爷便给他取了小名“小鬼”,人们常说的人小鬼大,这称呼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无奈与期望。
陈才的名字也是爷爷给取的,可能就是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成才,这大概也是大多数长辈对晚辈的一种期望吧。
陈才记得,刚上初三的时候,爷爷就因为颈椎病瘫痪在床一年,便去世了,可眼前的人……
一幕幕清晰又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印在眼前。
黑白的照片、破旧的瓦房、掉了漆的实木沙发、日历上的17、挂钟上的时间、崭新的奖状。
还有眼前的人,无不透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是的,这是1991年7月17日,星期三,这正是陈才二年级暑假期间,这个日子对于陈才一家都是刻骨铭心的。
那张奖状是他二年级期末考试第一名,曾代表着他二年级过去的努力和成就。
小时候陈才虽然顽皮,但脑子却非常聪明,由于家里只有妈妈一个劳动力,穷得揭不开锅,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玩具。
平时晚上就泡在爷爷陈锦峰的房间里,与各种各样的书籍相互博弈。
好在还是有很多都是漫画书,图文并茂还是能看懂。
每天晚上还要完成爷爷布置的各种作业,学习对于陈才来说是枯燥无味的。
也许是爷爷想着让孙辈们全面发展,有着练不完的毛笔字、背不完的古诗词。
写不完的数学计算题、人文历史、还有乐理知识。
那个时候陈才还曾庆幸过,还好他爷爷不会英语,要不然还不得整天还有背不完的英语单词。
然而,命运似乎在这一天给他家带来了更加严酷的考验。
那张四方桌上摆放的黑白照片,便是陈才的爸爸陈振华生前的照片。
这个陌生的小老头,便是送陈振华骨灰回来,这一系列的事件交织在一起,陈才确信他重生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小时候的成长经历,他有些沮丧又有些庆幸。
沮丧的是,如果能早些重生,或许他可以改变他爸爸的命运。
但是陈才也明白,这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即便他能早些重生,也无法改变最终结果,也许这是他爸爸作为一个军人的使命。
庆幸的是他拥有着超前三十年的记忆,可以让妈妈不再像上一世40多岁就因为操劳过度,无疾而终。
也可以避免哥哥陈权因赌博成性,导致的家庭分崩离析。
这一世的重生,对他或者对这个家庭是有意义的,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才能让他重生。
又或许是为了让他带着他爸爸的那份坚持和执念继续活着。
让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不再遭受到别人的冷眼。
陈家庄虽然人口不多,只有40多户人口,但是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却一样不少。
在80年代末,庄里很多青壮年都到东北的黑省淘金。
陈家庄万元户就已经多达20几户,但是陈才的家里还是一贫如洗。
陈才从记事起,妈妈为了给他们仨姐弟凑学费,曾找过亲戚和邻居借钱。
再加上家里常年没有男人挑大梁,不光没借到钱,还遭受到不少白眼。
也只有三叔一家,会帮把力气,毕竟三叔一家也有五个小孩要读书,也没有余钱。
每到开学期间,亲戚和邻居们看到妈妈都像看到瘟神,避之不及,
每一次都是靠爷爷陈锦峰那绵薄的薪水支援一些,舅舅那边再帮衬一点。
即便如此,他们三姐弟的学费都还是交一半欠一半。
但是在80年代能上学已经算不错了,有些家庭的孩子比较多,只能靠抓阄决定谁去上学。
是妈妈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为这个家遮风挡雨,默默付出。
陈才时常在夜里,看到妈妈偷偷抹着眼泪。
在妈妈那刚强的外表下,也是隐藏一颗脆弱的心,她毕竟也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头痛逐渐减退,记忆也渐渐融合在一起,陈才整个人都感觉到血液都在沸腾。
细胞也非常活跃,头脑清晰,听力和感知力变得异常的敏锐。
即便是站在房间门口,也能清晰感知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睡觉的大男孩,他的四哥-陈权。
以及对面房间里三姐-陈兰,均匀的呼吸声。
还能感知到离家门口50米开外的龙眼树下,坐在车上的两个人。
收回感知力,陈才内心充满激动“哈哈…”
这是重生带来的福利吗?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抬起头。
装作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对着年纪大的老人喊了声:“爷”。
爷爷今年63岁,退休老师,身高1米73,须发皆白。
留着短寸头,身体还算硬朗,之前是初中数学兼音乐老师。
80年代的老师还是属于非常的紧缺,很多的老师都是身兼数职。
有的老师主教数学的还兼化学,有的老师主教语文还兼地理。
爷爷就是主教数学兼音乐,虽然乐理课程不是特别精通。
但作为中小学生的音乐启蒙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本该在60岁退休,因小学老师资源不足缺少老师,他又去李家村代课了两年。
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认识他,对他也是十分敬重。
今年彻底退休,只要闲暇时,他就去山脚下的果园忙活,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爷爷轻轻地拍了拍陈才的肩膀,用他坚定的目光安慰着陈才,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出一丝悲痛。
或许生在他那个时代,经历了战乱、逃亡、文化大革命……,各种磨难,生死早已看淡。
后来,听爷爷跟人闲聊时提起过,从陈才的爸爸出去当兵的那一刻起,他就有预感,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陈才以前从未真正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不久之后才彻底明白,原来陈才的爸爸一直默默地为这个家负重前行。
像今天的日子,陈才上一世就经历过了一次了,也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现在也就也谈不上难过,就像恐怖片,看第二次也就没有那种对未知带来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