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骆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转了转眼睛,瞬间眼里浮现了一层水光,“时鸣,我是你父亲啊,你不能不管我!”
“你,你能不能去王姨娘那里问问,有没有这个毒的解药啊,我不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不动,没有我挡着,会有人欺负你们母子的!”
顾时鸣假意迟疑道:“可是连太医都没法子治你,王姨娘那里真的有解药吗?”
“这,你去问问,她既然能搞到这种毒药,就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
顾时鸣装作沉思,直到顾骆的眼神里的希冀越来越大,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顾骆,你居然以为我真的会为了你去找解药吗?”顾时鸣越想越觉得好笑,究竟是什么事情给他的错觉,觉得他能得到帮助呢?
顾时鸣一步一步靠近床边弯下腰,双眼充满着嘲笑地对上了顾骆不可置信的眼睛。
看着昔日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敬阳侯,如今却只能瘫在床上当个废人了,这种滋味可真令他心生愉悦啊。
“你可是我的儿子,没有我,你哪来的如今的世子之位!你居然不帮我?!”
顾骆到现在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以为他一声令下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顾时鸣嘴角的笑容逐渐变淡,顾骆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还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可恨呢?
恨到他想要把顾骆千刀万剐,生啖其肉!
不过后者还是算了,现在顾骆臭烘烘的,他还是放弃后者的想法吧。
“你可真自信啊。”
顾时鸣微微叹了口气,眼眸里却是一片笑意。
“这府里没一个人是想要你活着的,就连你的四个妾室和那些庶子庶女也是一样。”
他慢悠悠地道来。
“顾骆,你不光人缘差,就连你自己的亲生子女都恨不得你去死啊!”
顾骆眼中划过怔然,胸膛起伏越发明显,他疯狂地否认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希望我去死呢?!”
顾时鸣好整以暇地垂下眼眸,“怎么不可能?自从他们看到你宠爱那个女人,宠到连曾经的旧欢王姨娘的脸面都不顾时,从你蠢到为了她被圣上厌弃时,从你像是把他们遗忘了时,他们也同样把你放弃了。”
“你现在躺在床上,既不能给他们钱财与珠宝,也不能允诺他们似锦的前程,你已经没用了。”
那道声音像是来自魔鬼冷酷的言辞,顾骆不想听,却摆脱不了被如刀锋般的话语直击灵魂。
顾骆的脑袋里被无用这个词围绕着,他没用了?
不,他可是跟随圣上出征的敬阳侯,是得到过圣上信赖的人,被圣上给予了半块虎符的人!
许多人仰望着他!
他不可能是无用的人!
顾时鸣等了半晌,见顾骆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里,有些不耐烦了。
他后退一步,靴子往前用力一踢,满地雪白的纸钱瞬间纷纷扬扬地散落开。
一部分纸钱随风飘舞,落在了床上顾骆的脸上与身体上。
一片一片盖在顾骆身上,就像是死后盖棺前的最后一步,用纸钱为他祭奠一样。
顾时鸣看到这个场景,心情变好了一点。
“你啊,活的真失败,没有人真心爱你,没有人想让你活下去,就连陛下也是如此。”
顾骆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儿,他突然有些迷茫,他这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呢?他还有什么?
顾骆眼睛里的光泽渐渐黯淡,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配合上撒在他身上的白色纸钱,他仿佛跟他身边的尸体一样死去了。
顾时鸣抛下一句话后就准备离开了,他不准备今日就杀了顾骆,他想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最关键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这股臭味腌入味了!
他忍不了了,得出去缓缓。
顾时鸣噙着笑打开门,一抬眼动作就僵住了,心脏都被吓得停滞了一瞬。
“母亲?”他紧张得声音发颤,眼眸下意识去看母亲脸上的表情。
郑夫人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一眼都没往敬阳侯那里瞥,只是淡淡开口:“回去吧,今日风大。”
“好。”顾时鸣悄悄松了口气,不是来训斥他的就好。
他转头看向守门的两个小厮,嘱咐道:“你们继续守着这里,不要让外人进去,这个月月例翻倍。”
“是!”两名小厮都是要吃饭的,怎么可能会因为屋里废掉的敬阳侯而得罪未来的敬阳侯呢?
不过,屋里那具尸体是越放越臭了,也难怪顾世子闻了这么久。
至于刚刚他们听到的东西?
谁说他们听到了什么?他们刚刚被闪电震的耳鸣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月例翻倍的事情让小厮脸上浮现出笑容,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郑夫人在雨中撑着伞走着,后面跟着略带些心虚的顾时鸣,小厮在旁边小心为其撑着伞。
郑夫人陡然开口问道:“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我————”
顾时鸣正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和母亲解释,就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话给套出来了。
他的表情逐渐凝聚,想要解释,但难道跟母亲说他不开心吗?
郑夫人却笑了一下,“玩得开心就好,不过怎么把自己玩得如此狼狈?还不快回屋洗洗,你妹妹刚刚醒了,想要见你呢。”
她轻轻地掀过敬阳侯的事情,把话题转向了时音。
顾时鸣也被顺利地转移了注意力,他脸色铁青地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差点让他呕出来。
怪不得慕槿枫他们会这么臭,他还靠近碰过那具尸体,所以他身上的味道简直是比慕槿枫身上的还要臭百倍啊!
更何况妹妹还想找他,他得先把自己收拾一下!
“母亲,我先去洗漱了!”顾时鸣匆匆告辞跑走。
他现在都不在乎雨水落在自己身上了,反正马上就要沐浴了,他也就不再拖延了,直接跑回去就好。
他身旁撑伞的小厮在顾时鸣背后狂奔,“少爷,少爷慢点,小心着凉啊!”
郑夫人含着笑看着这一幕,片刻后转身往时音院子里走去。
她从未关注过丝毫敬阳侯的事情,自从他不能动后,郑华菱就从敬阳侯夫人这个称呼里挣脱出来了。
她可以是侯府的夫人,可以是时鸣和时音的母亲,可以是下人们口中的夫人,也可以是她自己郑华菱。
唯独不再是敬阳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