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怀我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
整日胡言乱语,高烧不退,中医西医看了个遍都没有查出问题。
后来,村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
他看着我妈即将临盆的肚子面色沉重,低声道,“因果报应,福祸相依。”
我爸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询问能不能救他老婆。
算命先生点头道,“我这里有一个方子,可护你妻子平安诞下孩子,但是……”
话没说完,我爸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道谢。
给了报酬,算命先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我爸那欣喜的神情始终没有将话说出口。
临近夜晚,我爸按照方子将药都买了回来,唯独药引子让他犯愁。
需要整整十八颗赤链蛇蛇胆。
在山村里,蛇并不罕见,赤链蛇也有。
但突然要找十八条赤链蛇实属让人犯难。
更何况现在是七月,正是它们的产卵时期。
村子虽然落后,也深知不吃三月鲤,不伤三春鸟的道理。
而看着我妈病痛难熬又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我爸也顾不得那么多,拿上手电筒背着竹篓就连夜上了山。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几个小时过去,平日里蛇虫遍地的山上愣是没有看到一条蛇。
就在他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嘿,大哥,你看我像人不?”
我爸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转身竟看到一个半米多高的黄鼠狼直立着身子,两只前爪合十,向着他不停地作揖。
黄鼠狼头上顶着一片大叶子,跟顶小草帽似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
别说,还真像人!
黄皮子讨封这事儿,在山村里并不罕见。
我爸想着也是行善积德,就连连点头,“像,像神。”
黄鼠狼一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又追问道,“什么神,什么神?”
我爸垂头思考片刻,轻声道,“我封你为山中灵秀,守护这一方山林。”
黄鼠狼听后,再难以压抑心中喜悦,向我爸作揖致谢。
“多谢多谢,今日讨封成功,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它转身钻进了草丛中,消失不见。
我爸苦笑。
回想起家里的受折磨的妻子,低声道,“若真想报答,就保佑我老婆平安生下孩子。”
谁知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细碎的声响传入耳中。
我爸打着手电筒看去,在他脚边不远处的草丛里,爬伏着一窝赤链蛇!
数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条!
有了药引子,我妈的身体很快便好了起来。
转眼来到七月中旬,我妈也到了生产期。
中元节这天,大雨倾盆。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天空,小院里传出我妈凄惨的叫声。
我爸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突然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红袍手持黑伞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我爸看到来人先是一愣,又连忙持伞迎上,凑近之后才看清楚女人的面容。
长得倒是好看,只是一双眸子十分寒冷,而且身着红衣,手持黑伞,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
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主屋,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冷意让我爸心生怀疑。
“你是……”
红衣女人只是神态僵硬地扭头看了眼我爸,没有说话。
就在我爸继续追问时,雨声中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哎哟,来晚了,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些酒了……”
我爸转头向着声音看去,模糊的雨幕中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
个头不高,佝偻着身子,脚步却是十分灵活,三两步就来到了我爸跟前。
抬头的时候,那尖嘴猴腮的模样,把我爸吓得心头一个激灵。
“恩公,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老婆没事儿吧?”
我爸看着眼前人身着一身地主袍,而又长相奇特,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抱拳恭声,“您是山神吧?”
“我叫胡三。”
胡三讪讪地笑着,抓了抓脑袋,“今日能成山神,还是要多谢恩公。”
我爸点头,也明白了眼前的事情,刚要说起那个红衣女人一转身却不见了踪影。
胡三并没有察觉到我爸的不对劲,追问道,“你老婆怎么样了?”
我爸一脸担忧,“晚饭之后就开始叫疼,到现在都两三个小时了,没有一点动静。”
胡三不以为然,“有福之人,受点苦楚也不碍事。”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盒子交给我爸,“这个让你老婆吃下去,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平安生产。”
“多谢山神老爷。”
我爸连忙谢过恩情,即刻转身回屋。
直到哇哇啼哭声落地,胡三才饶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还好赶上了……”
我叫顾念一。
记事起就知道家中供了一个黄仙堂口,我爸说那是山神。
山神对我家有恩,我爸常常教导我要对其恭敬,逢初一十五要上香祭拜。
可不知怎么的,每当我进到那间屋子就会莫名的不舒服,不是胡言乱语,就是惊厥抽搐。
最狠的一次,刚进入堂口就直接翻了白眼,把我爸妈吓得不轻。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那间屋子。
不仅如此,我还长了一双与旁人不一样的眼睛。
别的小孩都是六岁之前开着天眼,能看到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而我六岁之前什么都没有看见过,直至七岁那一年,邻居王奶奶去世。
我爸妈都在她家帮忙,我也跟着去了。
刚进到院里,就看到搭着的灵棚里一个佝偻着的黑色身影正在着急的吃着东西。
我起初没有在意,直到大家午饭吃完,抬着王奶奶的棺材出了门,我看到那个黑色身影进了王奶奶的房间,才发现不对劲儿。
王奶奶在我们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亲戚。
现在人没了,后事也都是邻里帮忙张罗。
这个点都急着出门去送她,怎么还会有人进她的房间呢?
心怀不解,我跟着那个身影走了进去。
撩起洗到发白的青色门帘,就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许是听到了动静,身影回头看我,那张极为苍白又熟悉的脸简直让我倒吸凉气!
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