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的唾骂声不小，陆舟紧张的环顾四周，好在没人看过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宋氏将自己分到的饼分了半张递给陆擎，“爹，儿媳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您帮着分担一些。”
一旁的孙辈也都围过来，有的寻了大片的叶子打了些水过来，实在是面饼太干，得就着水吃。
陆擎没有接，吹胡子瞪眼，“都自己吃着，给我做甚？”
他知道这些孩子的孝心，只是发下来的粮吃食就这么多，自己又岂能多吃？
陆家里，就老爷子年纪最大，还在诏狱里受了罪，小辈们看着心里头难受。
顾行昭忙活了一天，上楼想着来看看情况，一到古位面，就看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一幕。
嚯，这是又怎么了？
她没出声，只是凑近了些，见年纪最小的孙女陆幼棠靠在陆擎旁边，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祖父您就吃吧，我们都知道，那牢房里头根本不给您东西吃，您肯定饿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祖父，您就吃吧。”
“是啊父亲，这都是孩子们孝敬您呢。”
陆擎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安抚着孙女，“那些人虽然不给祖父东西吃，但咱陆家百年前飞升的祖先显灵，一直在给祖父送东西吃呢！”
顾行昭笑，陆擎这么说，这些人哪里会信？
人群散开后，烤着火，陆阳叹气，“父亲，您又何必为了哄幼棠扯上祖先显灵这种荒唐事。”
女儿今年都十岁了，哪里还会信这些。
其他人也都不信，只当这是老爷子在哄小孙女。
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媳，陆擎一脸认真，“我并非是为了哄幼棠，咱陆家祖先确实显灵了。”
他将这几日在牢中的经历同儿子儿媳说了，反复强调陆家祖先显灵，是如何给自己送食物和治伤的药。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干笑着应声，“真没想到，咱陆家祖先竟然显灵了，真是天佑咱陆家。”
“是啊是啊……”
见他们信了，陆擎这才咬了一口手里的面饼，又冷又硬，顿时想起祖先显灵当日给自己的面食，又香又软，入口即化……
当日身陷囹圄，无暇顾及，如今细细想来，先人的吃食当真是自己从未尝过的美味。
只是自昨夜过后，祖先就没来找过自己了，莫不是自己何处冒犯了先人？
陆擎有些忐忑，自己方才就这么将祖先显灵的事跟儿子儿媳们说了，实在欠缺考虑，不知道先人知道了会不会责怪？
顾行昭笑道，“责怪倒不会，只是你这么跟他们说，他们不会信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擎松了一口气，但说到信不信这个事，他是自信满满，“先人不知，我这几个儿子儿媳素来敬重我，我说的话，他们都是深信不疑的。”
而此时身后，陆舟小声对媳妇宋氏还有弟弟陆阳叮嘱，“父亲怕是受了打击，引发了癔症，这几日咱都照看着点。”
陆阳：“父亲年纪毕竟大了。”
宋氏叹气，“父亲受苦了。”
若不是在那诏狱中遭罪，又岂会说得出祖先显灵这些自己宽慰自己的胡话。
顾行昭差点笑喷，这陆家儿女倒是可爱。
她好笑的看向陆擎，看着小老头的反应，“可他们正在说你得癔症，要多照看你。”
陆擎的脸又红又疼：“……”
他回头瞪几个儿子儿媳，先人面前，也不知道给自己这个老父亲留点面子。
顾行昭只觉小老头可爱，她将备好的清创药还有消炎药一并给了陆擎，“我看你背上的伤也不少，你寻个人过来，我教你如何用这些药。”
陆擎目光在儿子儿媳身上扫过，最后把长孙陆行尧给喊了过来。
陆行尧看着眼前的东西，得知这是处理伤口的药，惊讶，“祖父，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他看着祖父身上也不像是能藏这么多东西的样子，包扎伤口的布洁白无瑕，尤其是这一卷东西，一撕开就能粘上皮肤，竟比上好的浆糊还好用！
陆家从前在京中也是大户人家，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可这些东西他却从未见过。
“好东西是吧，有人给的。”
看见孙子的反应，陆擎心里得意，还是自己这个当祖父的稳重，哪像这些小辈，看见先人所赐之物便如此不淡定。
但他没解释太多，省得连孙子都觉得自己这个祖父得癔症了。
陆行尧也没再多问，祖父从前在朝中位高权重，人脉广，想必是有贵人托那些押送的官差给的。
顾行昭笑，这小老头的比较心倒是挺重，不过也不能怪儿子儿媳不信，毕竟祖先显灵这种事放自己身上，自己也不信。
处理过那些黏腻的伤口，陆擎舒服多了，掏出剩下半个糙饼吃。
顾行昭看了眼那糙饼，环顾四周，见好些人也是只拿着一个饼，“走一天了，你们就只吃这个？”
陆擎将嘴里那一口咽下去，“先人不知，荒郊野岭，能有面饼果腹已是不错。”
何况如今他们还是戴罪之身，哪里有得挑剔。
顾行昭眉头紧蹙，三千里路，就是每日都像今日这般走，至少也要走四个月，光是吃这么点，身子哪里撑得住。
她原本还以为，只要备好药品还有一些御寒的衣物，现在看来，吃的也要备上。
“你且等我一会。”
陆擎：“？”
不到一会儿，顾行昭就回来了，提了一袋压缩饼干，方包，士力架，还有几个便携式保温杯，里头装了热水。
她将东西放在陆擎面前，“光是那么一个面饼哪里抗饿，这些你们先将就着吃，明日我再给你们送吃的来。”
说着，她又给陆擎演示了一遍怎么用保温杯，“这里头我装了热水，放到明早也不会冷，天冷，你们分着喝。”
这样就不必去喝冰凉的河水了，省得闹肚子。
陆擎愣在原地，眼眶酸涩，心里却又暖暖的，没想到先人竟连热水这样不经意的小事都顾虑到了。
他当即跪在地上，两行热泪落下，语气满是感激，“晚辈替陆家所有子孙在此多谢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