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夜路难走，好些官差发现，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连他们都冷到头昏脑胀，那些人犯更是体力不支接连摔地上，唯独陆家，走的稳稳当当。
    “这陆家可真邪门！”
    “是啊是啊……”
    他们原本觉得，陆家未必有几人能走到北地，尤其是那陆老爷子，一把老骨头，还是侥幸从诏狱里出来的，当时他们就估摸着走几日人就该歇菜了。
    谁知道大半个月过去，中途还经历过一次劫杀，好些人不是被杀死就是病死，人姓陆的一家子却好好的，一个没少，这会瞅着，竟然比其他那些年轻力壮的还要精神。
    陆家……可真是难杀。
    顾行昭就在一旁听着，想看看这些官差心里头是怎么看待陆家的，这会儿算是听了个仔细。
    她正想着去找陆擎，就瞥见有几个官差一直盯着陆家，眼神不善，一路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搓着手掌心，快步往前，找上了前头的杜杭武。
    顾行昭直觉有事，跟了上去，只见那小官差一边往后瞟陆家，一边小声和杜杭武嘀咕，“头，那陆家莫不是铁打的，个个这么能抗？”
    杜杭武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陆擎等人，“许是身强体壮。”
    小官差却觉得不对，昨日在莱远镇，每个人犯就只发了一件棉衣，他们这些当差的穿了两件都还是冷，那陆家的就算是身子骨再好，怎么可能比他们还能抗冻？
    “头，小的觉得，陆家人之前在路上和那些村户可换了不少东西，许是有些什么御寒的宝物……”
    顾行昭红唇紧抿，眸光闪过一抹冷意，此人起了觊觎之心。
    听手下人的话，杜杭武心里跟明镜似的，陆家人必然是有神明所赐的法宝，才能不畏寒风。
    顾行昭盯着两人，也想看看杜杭武什么反应，若是杜杭武也起了觊觎之心……她不介意今夜再显一次灵，劈死两个人，也好凑一凑白天里的业绩。
    省得辜负了陆行尧给自己安的美名。
    那小官差环顾四周，凑到杜杭武耳边低声道，“头，只要你一声令下，李四就带着我们一块去把那姓陆的东西给搜出来！”
    杜杭武这才发现，后头七八个人都盯着陆家，为首的正是李四几人，贼眉鼠眼，直勾勾的，好似随时要冲上去扒了人家的衣服。
    他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去告诉他们，若敢胡乱生事，我一个都不饶过。”
    小官差愣了愣，“头，大家伙都冷得不行，就向那姓陆的人借些御寒的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杜杭武冷眼看着小官差，冷笑一声，“借？”
    “那日旱雷劈死劫匪之事都忘了吗，嫌命太长了？”
    那些劫匪活生生的人，让雷劈一下就没了，今日那于衡一个将死之人，说治好就治好了。
    何等悬乎？
    李四等人都是自己老家的同乡，因着自己做了官，就进京来投靠，谋份差事。
    他想着，流放之路遥远，路上说不准会遇上危险，带些自己人可靠些，待事成了回京，大家也都能有个不错的好前程。
    结果这一路上，不是克扣人犯的吃食，就是抢人犯的财物衣物，现在还觊觎陆家的东西。
    杜杭武有些烦，李四他们那日跑了，不曾见过劫匪被雷劈死，心里自然还是不信陆家有神明庇佑。
    可他们现在想要别人的东西，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自己今日才被劈过一次，底下的人不长眼不想活了，自己却不想被连累。
    杜杭武语气很重，将小官差训斥了一顿，后者只能灰头土脸走了。
    李四等人见他回来，急忙追问，“如何，怎么说？”
    小官差摇头，瞟了眼前头的杜杭武，“头说陆家有神明保佑，不能乱动。”
    李四脸都黑了，“不就打了几个雷，那些个窝囊的说陆家有神仙保佑，他还真就信了！？”
    他冷哼一声，“他杜杭武不敢，我自己去就是！”
    都快冷死了，还怕被雷劈？
    “嘘！小点声，头说了，要是咱们敢生事，他一个都不放过咱……”
    “他奶奶的！当初咱这些老乡兄弟帮了他多少，现在他有能耐当上官了，说是帮衬咱，结果就拉咱来累死累活的送这些病怏怏的晦气，现在还翻脸不认人了？！”
    “嘘！”
    “嘘个屁！”李四冲着地上唾了一口痰，“老子迟早干死他！”
    顾行昭暗暗记下李四等人，她怕自己记忆力不好，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挨个拍了张照，避免以后劈错人。
    她收起手机看向杜杭武，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看错人。
    杜杭武出身不好，从低层摸滚打爬起来的，好不容易当个小官，现在还揽了押送官这个看似苦差，实则大有前途的差事，此人比任何人都敢于冒险，也比任何人都惜命。
    她拖着东西走到了陆擎等人身边，也不知到陆擎他们今夜要走到什么时候，自己这些东西得等到他们停下来歇息才能给。
    因为那根拐杖报废了，此时陆擎被陆舟和陆行尧轮流搀扶着走，走得有些费劲。
    “陆擎，你冷不冷？”
    听见老祖先的声音，陆擎一瞬间恍惚，还以为是幻听，实在是夜路走久了，风刮得脑袋疼。
    陆擎：晚辈还好，有先人所赐的暖衣，能御寒，不知先人怎会这个时候来？
    过去半个月，顾行昭从来没在这个时候出现。
    顾行昭看着陆擎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不是滋味，毕竟看过小老头风光时的模样，连根头发丝都要捋好，现在落魄潦倒，衣服破破烂烂，头发胡子更是乱糟糟，实在让人心疼。
    她叹了叹气，“你把手伸出来。”
    陆擎不解，但还是照做，将那只冻得颤颤巍巍的手伸出去。
    旁边的陆舟还以为陆擎是要换个人扶，当即道，“父亲儿子不累，夜里黑，我得扶着您走。”
    年轻的摔一跤无妨，可老头子这个岁数要是摔一跤，那可是要命的。
    下一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瞥见，一根细长棍子一瞬间出现在老头子刚刚伸出去的手上！
    他瞪直了眼，“这……这？这！”
    先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