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最近在忙什么？我在家里好无聊。”
    手机开着视频放在柜台，夏雨萱待在自己卧室里，百无聊赖地问。
    “在奶茶店做兼职，”黎念转了下摄像头，让她看到自己身后的场景，“过几天可能还会去当家教。”
    “好辛苦，”夏雨萱问，“你家里人对你还是那样？”
    “嗯，”黎念神情平静，早已经习惯。
    “你就不该回去的，”夏雨萱嘟囔，“在学校外面找个房子住也比回家强。”
    “太久没回来，有点想家，我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
    黎念说的家不是指和陈淑仪那个家，而是这个故乡。
    “好吧，”夏雨萱尊重她的决定，“反正你现在长大了，你那个后妈也不能再打你，你要是在家里待不下去就出来自己住。”
    “嗯，我知道。”
    其实在家里很少有人会跟黎念说话，就连陈淑仪也只是冷言冷语几句，大家好像默认她在家里是一个透明人，谁也不关注，谁也懒得关心，这大概是黎念在读中学时太过没存在感的缘故，导致他们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个人。
    这样也挺好的，黎念现在不需要从他们身上得到关心和关注，只是暂时住一下，或许下个假期就不再回来，她已经在学着把他们也当成同样的透明人。
    “来单子了，”外卖单打印出来，黎念挂了视频，“我工作了。”
    回家已经快半个月，中学生也都放了暑假，奶茶店几乎没有空下来的时候，黎念之前就做过这种兼职，倒也得心应手。
    “你好，我的奶茶好了吗？”
    “68号？已经好了。”
    黎念把打包好的奶茶递过去，那女生忽然认真打量了她几眼，因为黎念戴着口罩和帽子，那女生不太敢确定，语气犹疑，“你是黎念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念抬起头，对面前这个女生没什么印象，“我是……”
    “我是徐俏呀，跟你做过半个学期的同桌！”
    经她提醒，黎念总算有点印象了。
    她高二才转到附中，作为一个性格内向的转学生，融入得非常困难，尤其是她们班半学期就换一次座位，每次刚跟同桌能说上两句话就又被打散重排了，导致黎念在附中上了两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徐俏跟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因为她本身性格非常外向，黎念跟她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座位一换后就不联系了。
    “你在这里做兼职呀，我都不知道，”徐俏自来熟，又热爱交际，不用黎念搭话都能自己说个没完，“我跟朋友在国茂玩呢，你什么时候下班呀？我们一起！”
    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黎念对她十分生疏，而她一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出去玩，那会大大增加让她被忽略的可能性，游离在外的感觉非常难熬。
    她礼貌拒绝，“我下班要到晚上，你们去玩吧。”
    徐俏有些失望，但人家在上班，这也没法勉强，她点点头，“那好，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
    奶茶有好几杯，其中包括她朋友的，徐俏拎不完，扭头喊人，“来几个人帮我拎奶茶啊！”
    店门口站了几个男生女生，应该就是和她一块来玩的朋友，听到她的声音，进来了两个人。
    黎念帮徐俏托着两杯奶茶，免得她没拎好倒了，看到她朋友过来就松开手，偶一抬眼，看到熟悉的品牌logo，当即就顿了顿。
    是路柏川。
    半个月不见，他的头发理短了些，穿了身纯黑的短袖短裤，边给人发消息边拎过奶茶，勾着袋子的手指细长而瘦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眼睫颤了颤，黎念下意识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退到柜台后面，用机器遮住自己。
    进来的另一个男生是赵腾飞，他们应该是和徐俏一起出来玩的，言语间很熟稔，本来这两人拿了奶茶就要走，谁也没对一个奶茶店店员多注意什么，但徐俏还处在见到黎念的惊讶中，絮絮叨叨地说话，“黎念，我们走了，回头再来找你玩啊。”
    听到“黎念”这个名字，路柏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往柜台后瞥了眼，只看到店员统一的帽子和衣服，没看清脸。
    赵腾飞咋咋呼呼的，“黎念？”
    “是啊黎念，”以为他们都不认识黎念，徐俏主动介绍，“就是咱们市的文科状元，我班上的，我们还做过半学期的同桌呢，毕业之后一直没见过，今天碰巧遇见了。”
    黎念在高中时期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她就是每个班级里都会有的一个性格内向、埋头学习，成绩又一般的女生，从来不主动举手发言，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仔细想想，似乎都没人见过她大声说话，班级里大多数人都会忽略她。
    就连徐俏，也是在得知黎念居然在高考发挥得那么好，成了全市的文科状元后，脑海里关于她的形象才慢慢清晰起来。
    所以理所当然的，徐俏以为路柏川和赵腾飞都不认识黎念，甚至是在这番介绍之后。
    “我知道，”赵腾飞见到黎念也挺惊喜，炫耀似的对徐俏说，“我们的大学就隔一条路，面对面，我女朋友还是她舍友呢。”
    徐俏惊讶，去看路柏川，“那路哥你也认识黎念啊？”
    没回答，路柏川已经拎着奶茶走到店门口，懒懒地招了下手，“快点。”
    两人便不再多聊，追着跑了过去。
    又一波客人进店，黎念无暇多想，重新忙碌起来。
    只是等忙完这波有空休息的时候，同事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刚刚那几个人都是你高中同学吗？”
    黎念将桌面擦干净，没抬头，“嗯。”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就是那个长得很高很帅的男生，”同事期待地问，“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倒映出模糊的轮廓，黎念换了条抹布又擦一遍，含糊地撒谎，“我没有。”
    她不想给。
    快中午，跟同事交班后黎念去附近的商场吃午饭，暑假期间到处都是出来玩的学生，商场更是处处爆满，黎念拿了取餐号在外面等，许颜颜打来视频通话，要跟她分享自己的海鲜大餐。
    “我在海边玩呢！超级晒！”
    镜头在餐桌上掠过，许颜颜给她看那一望无际的碧海，“国庆放假咱们也出来旅游呗，都好久没一起去玩了。”
    “可以啊，”取餐的队伍越排越长，黎念逐渐挪到电梯边上，“我都可以。”
    电梯缓慢下行，一行人从电玩厅出来，赵腾飞正跟女朋友黏黏糊糊地打着电话，走在最前面，“这就找地方吃饭了，人特别多……我今天还看到黎念了，她在奶茶店做兼职……行行，我过会儿买点午饭给她送过去……”
    “路哥，”徐俏走在路柏川面前，“下午打台球你去不去？”
    她之所以跟路柏川认识，其实是通过赵腾飞，见的次数并不算多，只偶尔出来玩能碰到一起。
    “要去游泳馆。”
    路柏川淡淡道，哪怕是回了家他的日常训练也不松懈，是雷打不动的必做项。
    “那我能跟着去吗？”徐俏笑眯眯的，“你自己训练多无聊，我陪你一起吧。”
    上了电梯，前面一个小孩在哭叫，吵得路柏川蹙了蹙眉，对徐俏的话没什么反应，冷淡拒绝，“不需要。”
    目光无意掠到旁边，一家快餐店的门口排起长队，队尾刚好在电梯侧边，黎念为了给人让路而微微侧过身，很快又看向手机屏幕，不知在跟谁打电话，眉眼弯弯的，在笑。
    或许是对这道目光有所察觉，又或许只是碰巧，黎念边跟许颜颜聊天边抬起头，恰好对上电梯上路柏川垂眼望过来的视线，目光碰撞，她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瞬间僵住，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将头低下去，唇角也抿直了。
    同样挪开视线，路柏川将目光放到前面还在哭叫的小孩子身上，揣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摸到两枚玩剩下的游戏币。
    眼前又浮现出黎念刚刚几秒内的表情变化，扯了扯唇角，眼尾下撇，面无表情地想，果然是挺讨厌他的，变脸速度那么快，见到他恐怕连胃口都没有了。
    哭叫着的小孩趴在妈妈肩膀上，正撒着泼，忽然跟路柏川对视上，冷冷的一个眼神，又凶又无情，小孩立刻闭嘴不敢哭了，愣愣地打了个哭嗝。
    “路哥，”赵腾飞挂了电话，刚好下电梯，“萱萱让我买份午饭给黎念送过去，她忙着上班可能没空吃饭。”
    他要往一家韩式料理的餐厅走，“你们找好位置叫我吧，我先去给她买饭了，不然待会儿人更多——”
    “没必要，”路柏川从他身边经过，“她已经在排队了。”
    “排队？”
    赵腾飞左右看了看，发现黎念的身影，“哦哦，我还没看到呢，那就算了。”
    还是路哥眼睛好使，他都没发现刚才在电梯上的时候离黎念居然那么近，就在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