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你听到了吗!”宁儿惊疑不定地站起身,她拔腿跑到格扇窗边,指着那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春草神色惶惶:“我听到了,在东北方向!”
大雨滂沱,如倾如注,窗外的夜色比浓墨还深沉。
两个小姑娘紧紧挨在一起,借助彼此的体温缓解心中的恐惧。
“是一个女人在惨叫。”宁儿笃定地说:“就在侯府里!”
“发生,发生什么了?难道是那贼人行凶了!”春草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她到底是个比宁儿还小的女孩儿,猛然在凄风苦雨中听见这一声尖利的惨叫,害怕得抖了起来。
宁儿到底经过的坎坷多,这时候倒比春草还略镇定一点,她握她的手:“别怕,离这里还远,我们就待在屋里。”
她招呼了一声,几个守在外间的大丫鬟,第一时间都围拢到了姑娘身边。
灵芝年纪最大,她壮着胆子问:“姑娘,要不要我去上房看看?”
宁儿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那一声尖叫之后,府中又恢复了沉寂,天地间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声音。
但这沉寂却比那声尖叫更让人恐惧。
她迟疑道:“别出去。门锁上了吗?”这问的是最外面的房门。
灵芝忙回道:“下人们饭食后就都锁上了。奴婢还特清点了一遍,人数都在,一人不少。”
宁儿夸她:“做得好。既然如此,我们依然守在房里,哪里也不去。若真有歹人,这时候贸然出去才更危险。”
她让大家原地等着,自己抽身进了里间,从绣床上取出了那枚玉玦与麒麟佩。
她犹豫再三,却将那玉玦贴身藏了,宁儿垂首看了一眼玉佩上活灵活现的神兽麒麟,楚寰说麒麟是祥瑞之兽,可镇奸邪、辟凶煞。
她将那枚白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就庇佑我们这一回吧。
宁儿吸了口气,走过穿堂吩咐紫杉:“将最外间的灯熄了,挑一扇最角落里的隔窗悄悄打开半扇,留一丝缝隙,好随时听外头的动静。”
又吩咐道:“灵芝,你领着丫鬟们都撤到我寝房的外间守着。多点两盏灯,让大家都别怕。”
宁儿倒成了这帮丫鬟们的主心骨,她强自镇定下来,越是这时候,越容易忙中出错。
她暗自思忖:“若是无事,估计不出一刻钟,老夫人那边就会派人过来安抚自己。若是过了一刻钟,还悄悄地没声,那才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她的目光静静看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归颐堂。
----
罗妙芸猛地站起身,她惊骇地看着窗外:“是谁?在我院子里!”
她抬脚就要找人出去查看,却被一把拦住,她扭头一看,刘妈妈脚边滚落着打翻了的茶杯:“小姐,别急着出去。”
她的声音中带着紧张与些微难以察觉的恐惧:“万一,真是那歹人潜伏到了院中……”
想到这种可能性,罗妙芸的脸色刷得一下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那茶杯上,往后一仰!
刘妈妈赶紧去拉她,却扑了个空,眼看着小姐猛地仰面摔下。
幸好,罗妙芸的身后就是床榻,这一摔虽然猛痛,但好歹不至于伤筋动骨。
她眼冒金星,半天都没能爬起身,还是刘妈妈大惊之下回过神来,赶紧小心搀着她起来。
罗妙芸闭着眼,缓了几息,便忙高声叫:“白绢进来!”
白绢按她的吩咐守在内寝房外,先听到那瘆人的惨叫,又听到里间一阵凌乱声,碍于主子的命令,不敢擅自进去,早已经急得团团转。
这会儿终于得了吩咐,赶忙急走入内,一见夫人半躺在刘妈妈怀中,双眼紧闭的模样,顿时慌了神:“夫人这是怎么了?”
罗妙芸哑声道:“不妨事,没留神滑了一脚。外头怎么回事?”
白绢道:“方才忽然听到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离我们极近……”
罗夫人打断了她,问道:“可在归颐堂中?”
白绢忙道:“朱绡立刻带着人在院中探查了一遍,确认并不在院中。”
“那就好。”罗夫人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听见她跟着说:“所以朱绡赶紧披了蓑衣,带着人出去探看了。”
罗妙芸一听立刻坐起身来,她怒目而斥责:“糊涂!这时候怎么好轻易出去,焉知这不是歹人声东击西,刻意引你们出去,好趁漏潜进来!”
白绢方如梦初醒,跌足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朱绡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一种潮湿的恐惧,顺着罗妙芸的背脊爬了上来,让她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道:“点灯!将剩下的人都聚拢过来!”
----
“咚咚咚!”
宁儿正与众人围坐在桌前,提心吊胆地留神着窗外的动静,一声也不敢出。
门外却骤然传来极清晰的敲门声!
灵芝她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吭一声,那人怎么无声无息地就进了院子?一点声响没有。
但却如此肆无忌惮地敲门。
“咚咚咚!”
见屋里人不答,那叩门人显然有些着急,敲得更急了。
整个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宁姑娘!”那人突然叫出了宁儿的名字,而那声音竟出人意料的年轻:“宁姑娘,开门,我是萧定的徒弟!”
萧定!
宁儿猛然一怔,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就信了大半。
她握住手中的玉佩,在春草焦急的眼神中,慢慢起身,沉声问:“有何证据?”
那清亮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属下曾随侍在无相麾下。”
无相马!
这是楚寰的人!
在宁儿意识到这点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春草都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宁儿脚步轻快地走到外间。
她费了些力气,门一打开,那倾盆的大雨便裹挟着狂风,猛扑了进来。
外面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少年,玄袍箭袖,背着一柄长剑,他面色沉静,即使在这泼墨的风雨夜中,那双眼睛仍亮如明星,如鹰隼般锐利。
他一见宁儿,便干脆利索地往下一跪,低声道:“属下拜见宁主子。”
他的声音极轻,又字字清晰:“我是楚爷的人,奉命护持宁主子。事出紧急,来不及先通禀,冒犯之处,属下事后再来领罚。”
宁儿完全被他的操作震惊在了原地,只眼睁睁看着他握住剑柄,横跨在门前。
他轻声道:“有我在,宁主子只管安心休息,绝不会让一只鸟兽扰了您的清静。”
宁儿张了嘴,半天才想起问一句:“我怎么称呼你?”
“属下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