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来接人的马车便停在了庆元苑前,鹿奎好像爱上了赶车这活计,又自告奋勇当了车夫,兴致勃勃地等着宁姑娘出现。
可谁知左等右等,他也没看见姑娘的影子,却远远看见如露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穿戴极精致的小公子出来。
宁儿这什么时候混进来个年轻小子?他忙跳下车,就朝着人走去,离得越近,越瞪大了眼。
直走到近前,鹿奎惊讶得话都说不出,绕着人来回转了三圈,磕磕巴巴地说:“宁……宁姑娘。”
怎么几天不见,宁姑娘突然成了宁公子!
瞧着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宁儿忍俊不禁:“鹿大人,怎么连我也认不出了?”
鹿奎的心神完全被男装的宁儿所牵引,根本移不开眼睛,只愣愣地说:“怎么这样打扮,更漂亮了?”
宁儿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许胡说。”
如露在旁笑:“从这会儿起,应该夸少爷英俊才是。”
尽心忙上前为宁儿打起车帘,扶着她进去,鹿奎仍像做梦似地嘀咕:“陛下可真厉害,还能哄得姑娘扮成了小子。”
他问如露:“这旁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如露笑道:“这还能难倒鹿大人?有您在旁边站着,谁敢乱问?”她小小开了个玩笑,又正色道:“陛下的意思,他到以前,由您先陪着,别让不长眼的冒犯了姑娘。楼公爷是明白人,若有旁人问起,您只说是住在庆元苑的小主人便是。”
鹿奎心下了然:“知道了,我会好好陪着宁姑……不,宁少爷的。”
从庆元苑出发,往楼歧新得的馥园走,一路并不算远。
宁儿想起来自己如今是男孩子,便大大方方掀开车帘,同鹿奎说话:“灵微今日去吗,怎么不见他人呢?”
鹿奎一边控马,一边扭头看宁儿:“主子既答应了姑娘,便定会过来。只是这会儿临时有急事耽搁,只能到时在馥园相见了。”
宁儿听了忙道:“有事便不急,左右我只是过去散心。”她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突然发现了男子装束的好处,既不用带那么多沉甸甸的珠翠,还可以随处倚靠,不怕弄乱了鬟发。
她迟疑地问:“鹿大人,今日信远侯府的人也要去吗?”鹿奎是从头到尾的知情人,在他面前说话,倒没什么顾忌。
鹿奎冷笑一声:“楼歧这么告诉你的?我倒盼着她们都去呢,就不知道沈家人有没有这个胆子,放罗妙芸出来。”
他安慰宁儿:“别怕,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大大方方去看看。她们来了才有热闹看呢,横竖你现在不是劳什子信远侯府的表小姐,而是我们庆元苑的小少爷。”
宁儿低声道:“我才不怕,我是怕见到罗妙芸,控制不住要生气。”
鹿奎嘿然笑道:“梁太医的嘱咐我也知晓,今日就是要让小少爷出气的,姑娘瞧着吧。不会叫您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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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园,园如其名,还没绕进正门,空气中浮动一阵花木藤萝的芬芳,走得越近,那香味便愈发馥郁。连坐在车内的宁儿都闻到了,她掀开帘子:“好香啊。”
鹿奎这会儿已改了口,忙问她:“宁少爷闻着,有没有呼吸不适之感?”
见宁儿摇头,才放心下来,他解释道:“我曾办过一桩离奇案子,那家小儿并没溺水、身上也没有什么勒痕捂印,却好端端地窒息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才查出来,原来他天生不能闻花木之香,否则便会喉头肿大、难喘窒息。”
尽心听了便叹道:“得了这个毛病,岂不是轻易把性命便交出去了。”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没这毛病,只感慨了两句便沿着山路进了馥园。
一下车,她便小小地震撼了,这还是宁儿头一回,没跟着女眷的车马驶入内苑,而是从正门处就下了马。
馥园虽名为园,却是依山而建,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石牌楼,四柱三门、飞檐翅角,上书“馥园”两个大字。
越过石牌,便是一道蜿蜒盘旋的石径,两旁是望不尽的奇花异卉,五色斑斓、高低错落,碧天朗日之下,随春风微曳,芬香扑面,令人心神不由一畅。
宁儿正出神之际,早有灵醒的管事认出了鹿奎,在门前待客的是楼家的三老爷,忙上前招呼道:“鹿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一抬头,他便瞧见鹿奎身边跟了个极俊秀的小公子,身穿琥珀绣金团花缂丝圆领袍,头戴镶金嵌宝白玉束发冠,脚踏石青缎绣珠刺绣靴,面如敷粉,目如点漆,衣锦悬玉,烨然若神。
一望便是极有来头的王孙公子,只是十分面生,想来在家极得宠爱,养得过分精细,以至于略羸弱些。
楼三老爷看向宁儿,极和善道:“鹿大人,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小公子?”
鹿奎笑道:“这位只称呼宁少爷就是。你家公爷亲自去庆元苑请来的贵客,三老爷只管告诉他去。”
楼三爷一听,更加不敢怠慢,亲自送他们入了园,又差人禀告了公爷,方掉转头回去。
楼歧早早便着人留意女眷的待客处,在心中猜测那位宁姑娘到底会与哪府女眷同来,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来了楼三那里送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一下子站起身:“庆元苑来人,在男宾处?”
偏偏此时,他贴身的心腹跑了过来:“公爷,公爷。信远侯府的老夫人,同府上女眷数人,四辆马车,已行至内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