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熹微,天色还未亮透,穆行云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青山心中一片澎湃。
这空桑山乃是瀚海州中的一座大山,北临食水,南眺沙陵,东望沮吴,西靠湣泽,因山中有一大片桑树林而得名,正阳道的祖师正是在这灵树旁修行了百年,方得大道,于是开山立派,开创了正阳道千百年的风光与辉煌。
“已经到这里了,我们怎么上山啊,玉郎。”穆行云问。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励江流已经放弃纠正她的称呼了,这个小女子惯喜欢调侃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而且现在还有另一个难题必须马上处理。
他看向身旁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陶福旺明面上是交给智卿照顾,实则是这位楚宫主派人将他圈禁了起来,调查狐狸洞的事。此刻他兴致勃勃的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空桑山,还特意穿了一袭白衣,袖口衣角能隐隐看到精致的金纹,手中握着一柄白玉折扇,整个人看着清贵高雅,跟个出门游玩的贵公子一样。
“楚宫主,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恐怕不便参与,不如你在山底等我们吧。”思虑再三,励江流决定开门见山的说。
楚少珩摇了摇折扇,“楚某也不妨直接告诉你,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我也感兴趣。”
励江流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一直在找不死丹。”
励江流愕然,这么多人都在找不死丹,这么抢手吗?难道真的是什么传世的灵丹妙药?但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穆行云自然也听到他的话了,一个转身窜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怎么回事?你找不死丹做什么?”
楚少珩低头看向她,反问道:“你找不死丹是为何?”
“我当然是为了我师父!”
楚少珩淡淡一笑,回道:“我也是!”
穆行云明显不信,万岁山之行她与楚少珩是分开行动的,也不知道这人修的什么功法,师从何人,修为如何,别是他偷听到她与励江流的对话,也对那能起死回生的灵药起了歹心,故意这么说的。
两人对视了很久,穆行云努力想要从他眼中辨别出,他是否撒谎。
楚少珩收起折扇,重重一敲穆行云的脑袋,“行了,没有骗你,再这么盯着我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励江流自然是不在乎他是否要找不死丹,他在乎的是,他与正阳道的恩怨若被楚少珩发现了怎么办。
“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办事带上我,大概是不方便,这正阳道的紫阳真人与我师父是旧相识,既然到了此处,我去拜访拜访他,待你们办完事再叫我一起走。”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提紫阳真人的名字,穆行云和励江流同时一激灵。
穆行云急忙道:“不行,我和那紫阳老道有过节,若他知道我来了,肯定不能善了。”
楚少珩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无奈的说:“好吧,我不提你便是。”
励江流面色尴尬,看着他,“我和他也有过节,若他知道我来了,必然要大战一场。”
楚少珩愕然,看看穆行云,又看看励江流,“你们来正阳道不会是报仇的吧?”
两人同时摇摇头。
励江流素来坦然,便将自己已经脱离正阳道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楚少珩,以及两人为何要来这里取东西。
楚少珩本就是对不死丹感兴趣,而不是他们的私事,他这么一说自然就明白了。
“那算了,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不行,你还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也要不死丹!”事关不死丹,穆行云决不让步。
楚少珩歪头看向励江流,玩味的说:“不想带我,那我去找紫阳真人?”
励江流眼角一抽,深深的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还是跟着我们吧。”
楚少珩一笑,利落的转身,“既如此,那就别啰嗦了,启程吧。”
看他走远了,穆行云不悦的看看励江流,又跟上了楚少珩找他理论。
励江流在后面看着二人的身影,说不上是不安,还是庆幸,他心里琢磨着,三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羁绊越早斩断越好。
正阳道的行宫一共分布在五个山头上,正殿是金顶峰的天枢宫,而励江流的东西则是藏在最右边的孤云峰上,三人徒步飞跃在丛林之间,绕了大半个山头才终于来到励江流所说的孤云峰。
那是一座直插入云的孤峰,励江流之前住的地方就是在这峰顶的两仪宫,一排歇山顶式砖木结构房屋,覆琉璃瓦屋面,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险壁上。
三人轻悄悄的落在屋顶,脚下就是悬崖,白茫茫的一片云海,不知其深几何,稍微看一眼便觉心悸。
“白天弟子们都去南岩峰修行了,孤云峰上没什么人,我们趁这个时候进两仪宫。”语毕,励江流率先跳到回廊上,两人跟上,一起朝行宫深处走去。
有励江流带路,三人很顺利的潜入了励江流原先的住处。
“玉郎,看来你之前在正阳道地位很高啊,竟然给你分了一个这么大的房间。”穆行云看着眼前宽敞舒适的房间感叹道。
“说起正阳道,听说紫阳真人有个十分出色的关门弟子,是正阳道唯一一个符术和术法双修的弟子,紫阳真人曾带他去凌霄天府做客,他一手符术出神入化,仅凭一支魁星笔便制服了崇吾山上的大妖-举父兽,一时间声名大噪,被大家称为,魁星玉郎。就是你吧?”楚少珩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发现很干净,似乎有人一直打扫,便直接坐下了,好整以暇的望着励江流。
往事已远,励江流并不想多提,只是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发呆。
“魁星...”穆行云琢磨着这个名字,感觉还怪好听的,想着以后行走江湖要不要也给自己起个响亮又好听的绰号。
恍惚了片刻后,励江流才伸手去开床边的柜子,却见,柜中空空如也!
看来,他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见看他脸色不善,穆行云问道:“怎么了?”
“东西不见了,不知被何人收走了。”
穆行云心道一声不妙,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门外的木廊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三人齐齐变色,慌乱中励江流匆匆躲进了柜中,穆行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藏在哪里,回身去看楚少珩时,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她顿时气得跺脚,一个个都是属耗子的,窜得可真够快的!
眼见房间的门要被推开了,她一咬牙,也挤进了柜子中,但怎奈这柜子看着大,实则很浅,两人推推挤挤,眼看房门要被打开了,柜子门却关不上。
“出去啊。”
“我没地方去啊,玉郎。”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黄衣女子站在门口,愕然的看着别别扭扭挤在柜子中的两人。
咚!她手一松,手中的木盆一下摔在了地上。
“小六!”黄衣女子一下冲了过来,拨开穆行云,狠狠的抱住励江流。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穆行云愣了一下后,识趣的抹开身体,慢慢从柜中撤出,眼睛却是黏在了两人身上,一刻不离的上下看着。
“小六,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爹爹到底为何将你逐出师门,只恨我当日不够坚定,没能追上去为你辩解,还好你无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黄衣女子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励江流又惊又喜,但他没有勇气回搂住河辞,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背。
“河辞师姐,我一切安好,你放心吧。”
“爹爹带着武阳他们回来了,任凭我怎么问,他们就是不说你的事,还说要将我许配给大师兄。”河辞越说越伤心,紧紧抱着励江流,仿佛要一口气诉说尽自己的委屈。
励江流猛地一僵,心像是被揪起来一般疼。
“大师兄......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你就忘了我吧。”
闻言,河辞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睛中尽是难以置信。
“我们之间也是有婚约的,你真的愿意我嫁给大师兄?”
“如今我已经被逐出了师门,生死难料,且师父绝不可能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励江流心中一阵悲凉,“我怕自己给不了你幸福了。”
河辞怔住,泪水从杏眸中不断地涌出。
房门已经被人贴心的关上了,穆行云和楚少珩不知何时自觉的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穆行云还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两把瓜子,一把给楚少珩,一把给自己,津津有味的看着励江流与河辞。
“到底为什么?你是爹爹最喜欢的弟子,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非要如此对你。”河辞问。
励江流痛苦的闭上眼,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他却无法告诉河辞。
“你爹说,他是个异类。”见两人都不说话,穆行云忍不住在一旁好心的插嘴说道。
乍一闻此声,河辞才意识到房间内还有旁的人,梨花带雨的小脸刷一下红了,羞怯的推开励江流。
励江流看穆行云和楚少珩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尴尬的扶着河辞,从柜子中走了出来。
河辞也平静了一些,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水,忙问道:“小六,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当日师父追杀我一直到了东都城外的漫沙岗,是这位穆女侠救了我,那一位是凌绝宫的楚少宫主。”
河辞杏眸瞪圆,目光自动绕过楚少珩,落在了穆行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