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行云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之中,在梦里,她一遍又一遍的看到自己的师父,师父背对着她,一直在跑,她一路追赶,一路解释,但自始至终师父都没有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责怪她,不肯理会她。
后来她加快了速度,终于抓住了师父的衣袖。
她一喜,正准备开口讲话,身后一条金色的锁链呼啸而至,拦腰缠住了她,然后是双手,双脚,脖子,无数只触手不停的摩挲着她全身,她低头一看,全是滑腻的黑色蛇尾,蛇尾上斑驳的花纹看得她一阵恶心。
穆行云顿时睁开眼睛,一身冷汗的再次从这个梦中惊醒,她看着四周,待看到头顶熟悉的黑色幔帐时,再次抱着被子蜷缩了起来。
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屋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她醒来就在这里面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励江流,没有蓝庭,也没有楚少珩他们。
空气中浓郁的妖气,时刻提醒着她,这是妖族的地盘。
而且,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将她全身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都封住了,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修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从她醒来,至少半个多月了,就一直在这里,屋子外面有个冷面的妖卫,隔一段时间会给她送点吃的,喝的,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见过励江流...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他是受伤了还没有醒吗?
还是醒了,并没有管自己而已?
黑暗中,晶莹的泪水划过穆行云的眼角,对师父和中土的思念,对自身境遇的心酸,对励江流的担忧,所有的一切日夜交织在她心中,令她窒息,但偏偏她周身灵力被封印,什么都做不了,几次尝试冲出这屋子,都被门口那个冷面妖卫给扔了进来。
这漫漫的长夜里,无人在意她的死活,只剩眼泪不断的冲刷着她的眼睛和心灵,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在活着的。
黑暗中,角落里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缓缓的移动着,刚好碰到紧邻着穆行云床头的那块地板,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向上拱着那块地板,吱吱呀呀的。
穆行云捂着被子闷闷的哭着,投入极了,本不想理会这点聒噪,但无奈这声音竟然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她的哭声,她顿时怒火中烧,愤慨不已!都这样了,还欺负她!?
思及此,她从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狠狠朝那个角落扔去。
“干什么!想死啊,哭都不让老子痛快的哭!”随着她的一声怒吼,那动静立刻消停了下来。
穆行云哼了一声,趴回被窝,努力的挤着眼泪,继续想自己的事情,想要把那些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委屈通通都哭出来。
没过一会儿角落里的动静又开始了,而且明显比之前更响,更聒噪。
刚刚酝酿好悲伤情绪的穆行云再次被打断,她怒极,一甩被子,大步跨下了床,径直朝角落处走去。
“屡次三番触老子的霉头,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她低喝一声,快速出手,稳稳的扣住地板的边缝,咬牙用力一掀,一下将手中的整块木板掀了起来。
飞扬起来的沙土落了一地,地板之下,是黑乎乎的沙地,却并未见什么作祟的小东西。
穆行云诧异,她就算修为被封住了,也不至于连五感都丧失了吧,这都能听错!?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朝墙角处去看,这才发现,连着她刚刚撕开的那块地板旁,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估计那小东西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嘿!还跟她玩起来声东击西的战术了!
穆行云正有气儿没地儿撒呢,这下好了,竟送上门一个让她出气的,于是乎,她想也不想的便朝那小东西追去,那小东西身量小,速度快,她每每快追上了,对方都会立刻加速,追击了一会儿之后,穆行云摸索出来一些规律。
小东西的速度是不固定的,只有在她快追上时,才会加速,正常跑着并没有那么快。第二,这个小东西估计是被困在这附近了,因为不管她怎么追,小东西都只围着这一间屋子窜。
理清楚这两点之后,小东西的速度又慢了一点,不知道是体力跟不上了,还是又在跟她玩什么别的战术。
穆行云阴恻恻的笑了一下,一条毒计顿时涌上心头!
她佯装去追那小东西,小东西沿着墙角一直跑,到那个洞口时,穆行云猛地一跳,小东西刚从黑洞口处探出头来,她就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白乎乎的脑袋,小东西顿时叽叽叽的刨着土挣扎了起来。
穆行云哼一声,手上用力,一鼓作气将小东西拽了出来。
是一只白鼠!
这白鼠看着比普通的老鼠大一些,不停乱蹬的四肢和身体肉乎乎的,粉糯可爱。
此刻它的脖子正被穆行云钳制着,嘴里发出叽叽叽的声音,待察觉到穆行云身上的气息后,顿时受惊似的颤抖起来,样子极为痛苦。
“别伤害我,求你,我只是一只没有化形的幼兽,没有内丹。”在妖族,内丹是需要很多年才能修行出来的,因此,道行微薄的妖没有内丹。
穆行云明白了,这白鼠察觉到了她身上修士的气息,以为自己要对它下手,取它的内丹。
顿时也不知道是郁闷还是无奈,在中土,人族只要见到妖族便又惊又惧的,立刻痛下杀手,而今,在妖族竟也是如此,看来这两族之间已经不是龃龉和偏见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她手一抖,将手中的白鼠扔在了地上,白鼠哀嚎一声,身体微微的蜷缩起来,像是极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干什么,我可没动你哈,别想讹我。”
白鼠痛苦的呻吟着,不停的在地上打滚,圆乎乎的肚子猛一看就像要生了一样。
穆行云猛然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不会是要生宝宝了吧...”
白鼠哼哼唧唧的抱紧自己的肚子,目光中有恐惧,也有哀求,它并没有回答穆行云的问题,但是下意识护住肚子的举动无疑是证实了穆行云的想法。
“帮我,帮我......”它的声音很小,但穆行云还是听出来了。
这...一只老鼠要生孩子了,让她帮忙,她能帮什么忙啊,她连人族的孩子是怎么生的都不知道,还能帮老鼠生孩子么。
“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可什么都不懂,你自己生孩子,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了你。”穆行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肚子疼,快要爆炸了,救救我...”那只白鼠再次开口,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泪水,随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它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很凄婉,听得穆行云一阵心烦。
她烦躁的在房中踱步,然后又扒着门口叫了几声,但是漆黑的廊道上没有一个人。
法术现在是用不了了,穆行云努力的思索着妖族受伤了之后,可以用什么医治它。
她对自己说,越是着急的时候,越要冷静的思考,这么想着,她突然灵机一动!
用不了春华术,她可以喂它仙药啊!思及此,她快速的在身上找起来,昏迷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不仅封住了她的经脉,让她没有修为,更是将她身上所有的仙药,包括金瓜子都搜刮了个干净,简直无耻至极。
但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翻找了一阵之后,她终于在里衣的夹层中摸到了那个东西,穆行云嘿嘿一笑,兴奋的将娃娃音送她的那一粒文茎仙果掏了出来。
蠪蛭送她之后,她一直很珍惜,也没有把这粒文茎仙果和普通的仙药放在一处,而是专门放在里衣的夹层中,怕的就是有人趁她不备,将仙果偷走。
“我身上除了自己,就剩这么一粒仙果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能治好你,算是你命大,治不好你,算是你倒霉。”说着,她轻轻将文茎仙果放在了白鼠的嘴边。
白鼠看到文茎仙果眼睛登时一亮,一阵欣喜,但是它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艰难的张着嘴,却无力咬合咀嚼,穆行云只得将它的小身体放平,然后拿起文茎仙果,轻轻挤出一些汁水滴进它的嘴里,刚滴了几滴,它双眼猛然睁大,穆行云感觉到它的身体里有灵力流出,便快速将整颗文茎仙果都丢进了它嘴里。
与此同时,淡淡的白雾缓缓弥漫起来,刚好裹住白鼠小小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谁轻哼了一声,既像呻吟,又像撒娇,声音轻柔的如同松软的棉花,穆行云心里陡然一颤,然后便见面前的白雾缓缓的散了开来,地上的小白鼠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她大了许多,足有一只成年的猫那么大,白色的绒毛柔顺至极,一直延伸至臀部,一条突兀的白色尾巴轻轻晃动着。
不是老鼠......
穆行云不由得细细的观察它,通体雪白,四肢匀称,五官也不像刚刚那样肉团子一般,这会儿脸拉长了一点,眉眼吊俏,鼻尖黑黑一点,头顶两只肉乎乎的耳朵神气的竖立着,清澈的眼睛望过来,生动传神,竟有几分妩媚之态。
是只狐狸!
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