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的吹在脸上,一人一鸟朝上尧山的深处飞去。
这个方向只有一座山峰,镜湖峰。
镜湖峰,顾名思义,山峰中有一汪静如明镜的湖泊,八师叔在上尧山是第一爱玩之人,以不务正业,贪图玩乐为人生第一要事,以前穆行云一贪玩,八师叔就带着她去那镜湖中垂钓,玩耍。
两人有什么小秘密也会第一时间到镜湖峰集合。
但是说来也奇怪,八师叔这种性格,修为在同辈的师兄弟中竟然还算是可圈可点的。
师父曾分析,并非是一定要苦修才能有好的修为,许多时候也需要寓教于乐,根据每个弟子心性爱好的不同,制定不同的修行方式,看似是剑走偏锋,实则效果却异常的好。
八师叔就是这剑走偏锋教学之路中的佼佼者。
银月之下,一汪似镜子一般平静的湖泊,穆行云往老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对着自己不停的挥动着手。
她从青鸾鸟背上跳下来,舟自行快步冲了过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若再不来,我就只能亲自去找你了。”舟自行急切的说着,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穆行云脸上。
夜色中,穆行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察觉到他的气息有点不畅。
“哟,我还以为八师叔记恨我在酆都打伤了你,怎么也得十年八年不理我呢。”穆行云调侃道。
舟自行罕见的没有与她斗嘴,反而拉着她往深山内走去。
他边走边说,“你推测的不错,本来我确实是打算十年八年不搭理你的,除非你给我带东都的小笼包,西京的油泼面,淮江的蟹黄面,还有现下市面上最流行的春风一夜图来,不然我的身体和心灵都被你伤得那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你。”
“前面三样我都知道,那个什么春风一夜图是什么,听着不像是好东西。”
“你大错特错了,那可是最好的东西,韩有志大师最新的佳作,连中土当今的皇上都忍不住一睹为快的春宫图!”
穆行云的白眼几乎能翻到天上去。
“那你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为的是什么啊?难不成听了老祖的祖训,突然良心发现了?”
舟自行摆摆手,“那祖训也就对掌门和你们这样的人管用,对我,没什么大的用处,我只图自己人生痛快,哪里顾得上别人的生死啊,更别说是人族和妖族之间这么大的事,让我去参与,迟早弄个乱七八糟。”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镜湖峰的深处,穆行云看着两人走的路,隐隐察觉到舟自行是要把自己往哪里带。
她忙问道:“闲扯了一路了,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啊?你是不是带什么人回来了。”
舟自行擦擦额头上的虚汗,点了点头,穆行云只觉得更加奇怪,以舟自行的修为怎么可能走着两步路就出这么多汗呢。
她不由说道:“怡红院的艳儿?还是潇湘楼的天天?”
“哎呀,都不是,你进去就知道了。”舟自行打断她乱七八糟的猜测,说这句话时还不忘往后看看有没有人跟上来。
走过镜湖旁蜿蜒的山道,两人终于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洞口。
这个山洞是个天然的冰洞,是穆行云和舟自行玩捉迷藏时发现的。
说起来这洞,也是让穆行云极为的深刻,她与舟自行约好了玩捉迷藏,若她赢了,舟自行便送一个乾坤袋给她,穆行云当时刚入门,对乾坤袋这样的宝贝稀罕的不得了,便拼了命的找地方躲藏,最后无意发现了这个隐蔽的山洞,就躲了进去。
结果舟自行突然想起山下小镇中,那日会出售新酿的桃花酒,他最是贪酒,想也不想便去了山下,这一喝便是到了傍晚,把穆行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晚上,穆长宁找不到穆行云,就去找了舟自行,那时舟自行才迷迷糊糊的想起来这事儿,两人急忙的飞到镜湖峰中,一直到约上三竿,才在这洞中找到已然冻得昏死过去的穆行云。
因此从那以后,穆行云再没有跟舟自行玩过捉迷藏。
舟自行紧张兮兮的带着穆行云踏进了洞中,不小心崴了一脚,还好穆行云扶住了他。
见他这个样子,穆行云实在忍不了了,直接问道:“你不会是让哪家姑娘怀孕了吧,人家找上门来。”
“比怀孕还可怕,要死人了!”
“啊!”穆行云心里咯噔一下,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加快了脚步,嘴上还不忘嘟囔着:“你真是对我好哈,好事儿想不到我,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倒是头一个想到我。”
“谁叫你穆女侠本事大,人脉广呢,连远在四荒的妖尊都是你的裙下之臣。”
“呸呸呸,胡扯什么呢。”
穿过了幽暗的洞口之后,洞内倒是豁然开朗起来,舟自行将他平时收藏的夜明珠摆的到处都是,将个山洞照的亮如白昼。
穆行云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咂舌道:“啧啧,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边刚说完话,突然闻到一股极为浓郁的恶臭,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舟自行指着山洞角落里的一个人影,让穆行云看。
“我刚刚在施法为他疗伤,但是白天中了那御天神宵宫那帮兔崽子的毒,消耗了一些修为,晚上就觉得不济事了,你快来帮我助助阵。”
经他一指,穆行云这才看清了,角落里的那团人影。
那人身形壮硕,浑身都缠满了绷带,红色的血水和黄色的脓水掺和着从绷带中缓缓流出来,那股恶臭,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穆行云骇然,忙抓住舟自行的手腕,惊慌道:“谁怀孕了?不会是他吧!”
“怀什么孕啊,傻姑娘,这是你师伯,你八师叔我的亲哥哥。”
此话一出,穆行云更是震惊,顿时也顾不上嫌恶这一股恶臭了,快步来到舟自横的身旁,想蹲下给他把把脉,才发现他的手臂也被绷带紧紧缠住了。
“师伯他怎么了?受伤了,还是中毒了?”她问道。
“等会儿再跟你说,你现在帮我把他扶起来,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舟自行交代道。
穆行云不疑有他,立刻将舟自横扶了起来,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运起灵力稳稳的抵住他的后心。
“用三成功力即可,他现在身体太虚弱,太强的灵力受不住。”
闻言,穆行云收了部分灵力,双掌之下,她能感觉到舟自横的身体异常的热,心跳时而软弱无力,时而猛烈的震手,凶猛异常。
舟自行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极为洁净的白花,亭亭玉立,状如莲花,通身都泛着微弱的银光,竟是雪莲花,通常的雪莲花苞片是三到四层,可这朵雪莲不仅花叶开的大,苞片更是足足有五层,绝对是极为罕见的珍品。
舟自行找来一个捣药的石臼,将整朵雪莲花囫囵个的放进了石臼中,用石锤快速的将雪莲捣碎,然后再撕开舟自横脸上的绷带,露出他的嘴,将捣碎的药沫塞了进去。
“再加两成灵力。”他说道。
穆行云立刻依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舟自横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这种情况不过半刻钟,又瞬间变得软弱无力,直到穆行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心跳声。
洞内静的不行,彼此间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又极为压抑,似乎最轻微的声音都有可能会使舟自横的生命之弦崩断。
穆行云颤声问道:“没有心跳了,师伯他是......”那个死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再加些灵力,重击他的后心!”舟自行厉声道。
穆行云手掌微翻,用力拍上了舟自横的后心处,让灵力直透入他体内。
原本已经停止的心脏,因为这一次重击,又重新拨动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
舟自行立刻去把他的脉,又拨开脸上的绷带去扒拉他的眼皮,随后突然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身体也疲惫的朝身后的石壁靠去。
“成了,你可以收掌了。”
穆行云缓缓收了灵力,然后将舟自横的身体小心的放回了石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也靠坐在石床上重重的喘气。
“他是中毒了。”舟自行目色黯然,缓缓开了口,“从酆都回来之后,我让铁羽和梅锋先回了云境,然后就准备去妖族找你们,刚出四海,就在海边捡到了身负重伤的他,我本想在妖界先找了个地方帮他疗伤,然后再找一找你的消息,但是他全身不停的长出脓包,情况越来越严重,所以只能先将他带回了上尧山,结果回到上尧山又刚好赶上了御天神宵宫那群家伙围攻山门,他伤成这个样子,我自然不能将他交给那帮人,所以便从后山的小路偷偷上了山,将他藏在了这洞中。”
“师伯中的是什么毒?能查出来吗?”穆行云问。
舟自行摇了摇头,解开舟自横胳膊上的一小节绷带给穆行云看。
那股恶臭味更浓郁了,那是一种紫色的脓包,拇指大小,长满了全身,脸上也是,舟自横整个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样了,面目难辨,恐怖异常。穆行云只觉心中大骇,不禁倒退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是坐着的,无法后退。
相比起穆行云的样子,舟自行就淡定了许多,他素来是极爱洁净的,此情此景,对舟自横却没有丝毫的嫌弃,轻柔的为他缠好绷带,把手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目光里都是溢出来的心痛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