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兰名义上的爷爷——钟绍安去世了。
    在司令部开会的时候突发脑梗，经抢救无效已经被医院宣布死亡。
    “钟绍安同志曾经留下遗嘱，去世后选择遗体火化，骨灰洒进大海，个人所有的财产捐献给国家。届时组织内部会安排同志与你交涉相关事项。”
    师兰浑身麻木地放下电话。
    她已经很久都没能跟钟绍安联系上了。
    以前起码还能通通电话，客套地问候几句。
    后来是完全无法接通。
    当然她也没有多方打听，如果能跟对方尽量减少接触最好。
    不过她想要的结果，看来也是无法公之于众了。
    脑梗，那就是脑梗吧。
    如果真相曝露出来，确实也会影响到某些方面的形象，连高层都能被渗透，还潜伏了几十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多么荒谬。
    至于来跟她交涉的同志，师兰猜测，对方的目的，更可能是来调查她跟钟绍安的关系。
    假如自己跟对方有密切的利益往来，估计也难逃审查。
    挂了电话她去交钱。
    “正好有一封你的挂号信呢，你给带回去还是明天让邮递员给你送过去？”邮局值班的工作人员说。
    “我自己拿吧。”师兰心不在焉地签了名领走信件。
    急匆匆回到家，第一时间将自己跟钟绍安来往的信件全部找出来。
    不多，也就四封，都是对方寄来的钱票，以及一些叮嘱，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再加上关键证据还是霍骁上交的，自己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苦主，应该能摘出来。
    “谁打电话来的呀？”方玉梅见她脸色不对，回家就跑进了房间，急忙过来关心。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婿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师兰一把将方玉梅按在桌上：“妈，我跟你说一个消息，你不要惊讶。”
    方玉梅配合地将自己的嘴巴捂住，“现在可以了吧？”
    “钟去世了，人家打电话来说是脑梗，遗体要火化洒进大海，没说让我去参加追悼会。”
    甚至都没说要开追悼会。
    方玉梅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你是说，他已经被秘密处理了？”
    “我什么都没说。”师兰脸色严肃。
    “对对对，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方玉梅反应过来，又偷偷问：“那你爸的死是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了？”
    师兰摇摇头：“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个处理法，对方说组织会派人来找我。”
    方玉梅知道闺女跟姓钟的一直不冷不热，所以压根儿就没想着人家是来调查的，还有些高兴，“那到时候我们能不能问问？”
    师兰也不清楚：“看情况吧，反正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不用隐瞒。”
    她妈又不是演技派，与其做一些拙劣的表演不如坦坦荡荡。
    方玉梅看到桌上师兰翻出来的一叠钱票，庆幸道：“还好你这些钱都没花，不然咱们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师兰笑笑没说话。
    钱肯定是花了的，不过她后来又补了上去，票据都没动，有些都已经过期了。
    “就这样吧，妈你也不用害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又没做坏事。”
    “那是当然。”方玉梅点点头，心事重重地走了。
    她以前还希望钟倒台，师兰她爸也能沉冤得雪。
    现在看来希望有点渺茫。
    *
    “妈妈～”雁云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出现在门口，“我可以进来吗？”
    师兰扯起一个笑容，“宝贝快来！”
    雁云将枕头放在床的另一侧，趿着拖鞋跑到师兰跟前，八抓鱼一样爬到她膝盖面对面坐着。
    “妈妈你笑得好难看。”她伸开双手将师兰的嘴唇捏成一条线，“你不是说，不高兴可以不用笑的吗？”
    师兰这下是真被逗笑了，吧唧亲了闺女一口，“妈妈现在高兴得很，不过宝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可以跟妈妈说说。”
    雁云嘴巴一瘪，“妈妈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逃不过妈妈的眼睛。”
    师兰笑着说：“那是因为妈妈爱你，所以对你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很，但你可以选择不告诉妈妈。”
    雁云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对不对。”
    “妈妈听着呢。”师兰抱着她防止她掉下去。
    “今天关老爷爷说我太淘气了，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让我在房间看书不许到处瞎跑，也不能跟着扎马步，小腿会变成萝卜。”
    “你觉得老爷爷说得对吗？”
    雁云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别人都说要听长辈的话。”
    师兰柔声说：“妈妈以前跟你说过的呀，别人的话不一定是对的，长辈也不一定对，所以我们不能全听，也不能完全不听，要学会自己甄别。”
    雁云的小脑袋瓜子还是没弄明白：“妈妈你是说关爷爷不一定对？那我怎么分辨哪些该听哪些不该听呢？”
    师兰：“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不犯法就行。”
    “我懂了，我喜欢扎马步就扎马步，想跑就跑，想看书就看，不想看就不看，对吗？”
    “没错！”师兰又亲她一口，“宝贝真聪明，做什么跟随我们心意就行了。”
    雁云高兴极了，“那我明天跟关爷爷说，他的话我不听！”
    师兰被她的直率弄得哭笑不得：“不能这样哦，关爷爷老了，你就哄一哄他，然后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行。”
    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身体还不好，随便敷衍一下呗，人家又不会跟小孩子较真。
    “那就是撒谎呀，好孩子不应该撒谎的。”雁云不明白了。
    “这叫善意的谎言，他知道你听话心里不就高兴了？你不用按照他说的做心里不也开心？双方都满意就行了。”
    “老爷爷更喜欢哥哥。”雁云突然说，“不怎么喜欢我。”
    师兰正要安慰她，结果人闺女小屁孩一个看得还挺开：“我只要妈妈喜欢我就行了，才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呢！”
    甚至还举了个例子：“苹果姐姐更喜欢我，一般般喜欢哥哥。”
    “妈妈，我明天可以邀请苹果姐姐来家里玩吗？”
    师兰点点头：“当然可以了，记得把你的零食跟姐姐一起分享。”
    雁云满意地滑下去落到地上，凑进桌子拿起一封信：“谁寄的信呀？是爸爸吗？”
    小姑娘自问自答：“应该不是，爸爸寄的信总是薄薄的一张，因为他的生活全是秘密，谁也不能说。”
    “我看看。”师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封信没看呢。
    一捏厚厚一封，再看信封上的名称，是报社寄来的。
    糟糕，不会是小说被退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