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霍绾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呈现出的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可厉濯羽后面的这句话又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一个孩子。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就像厉濯羽所说的这样,一个身上流淌着霍家与吉尔赛特家族血脉的孩子。
无论是男是女,这个孩子未来都会是尊贵无比的存在,稳固联结了帝都和华都两大顶级家族的血脉,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还未诞生就已经备受期待。
未来,她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
一个结合了两大权贵血脉的继承人,这再好不过。
她会亲自教导他\/她,继承她的所有。
但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至于厉濯羽,对他来说,这个孩子可有可无,不过是想要将霍绾留在身边、主动亲近她从而找的一个借口由头。
只有利益才能让她动心,令她伫留,否则她的心会比石头还坚硬。
等不到霍绾的回应,得不到答复,她渐渐恢复了冷静,就像是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提议一样,冷笑着吐出两个字:
“没了?”
就这两条吗?让她一年里抽出几个月待在帝都陪着他,外加一个结合了他们血脉的孩子?
闻言,厉濯羽迈步上前,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到了极致,还未开口就先将她圈住,“绾绾……”
“啪——”
随着一声格外清脆的异响,几道红印瞬间清晰地烙印在了少年那白皙的侧颜上。
这就是她的回答。
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霍绾感觉自己的整个右手都麻了,异常的疼。
打完这一巴掌,她打算按照原计划推开身前这道铜墙铁壁般的阴影、转身就走。
可她的腰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牢牢地箍着,动弹不得。
接着,几根冰凉的手指滑入了她的指缝。
少年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摩挲着她泛着密密麻麻刺痛的掌心。
他牵起了她的手指,低头亲吻着她的掌背,语气是那般温柔:
“打完了,消气了吗?没消气的话,你还可以继续……”
霍绾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一阵恶寒,忙慌不迭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讥诮道: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厉濯羽自然不会刻意接收霍绾话里话外的嘲讽。
他只是单纯地将她圈禁在他的怀里与身后桌板的夹缝里,倾身在她耳畔温柔低哄:
“绾绾,跟我回家,我带你去看看我为我们准备的婚房,嗯?”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随时都能触碰到,但如果他真的敢做点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甩出第二个巴掌。
霍绾只觉得好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满目自嘲:
“公爵阁下说笑了,我可没有家。”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从来就只有她自己,后来多了一个渡鸦。
说着,她不再去看厉濯羽的眼神,别过了脸,凉凉道:
“我也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无论人前人后,我们都不必表现得这么亲近。”
这句话的尾音甚至都没落下,她的下颚就被扳正了回去。
少年手指上冰冷的骨节顶起了她的下颚,那字字低哑的质问就这样一个个窜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用表现得这么亲近?你愿意和谁亲近?”
“从前是陆凛,现在是古珩吗?”
闻言,霍绾弯起了眉眼,嗤笑:
“这都和你无(关)……”
如若不是她的尾骨已经抵在了圆桌上,怕是整个人都要被身前这股压力逼退至墙角。
捻按在她下颚上的冰凉指腹不断施压,轻而易举地留下了深刻的红痕。
“你是我的公爵夫人,我的妻子,和我无关?告诉我,那和谁有关?”
霍绾面不改色,厉濯羽越是失控,就越是衬得她轻漫无谓,可这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往往会激化出更深的矛盾与怒火。
她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冰冷的吻就落了下来,封住了她的唇。
透着掠夺的迫切,不断施压,还有控制。
她今晚穿了件款式别致的旗袍,领口是古典的盘扣,明明上面是很复杂的设计,却被轻而易举地挑开了。
下一秒,霍绾的身体悬了空,她先是被抱了起来,接着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被放置在了身后这张圆桌上。
可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与光点,像是个局外人,更不可能浮现动-情的媚-态。
她本想推开他,再给他一巴掌,可她却觉得厉濯羽有些可怜,喜欢上她这样早就不知道何为感情的人。
沉默中,霍绾还是腾出了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以一种悲悯又空洞的旁观者眼神漠然望着他:
“原本,你是有机会的……”
原本,说不定他真的有走进她心里的机会。
可惜这一切都是谎言,都是骗局。
她歪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妖异的美,字字清晰,像是刻印一样烙在了厉濯羽的心上:
“我的确没打算离婚,所以在法律上,我也的确是你的妻子,但是……我们也只能到这里了。”
这意味着她不打算更进一步了,她和厉濯羽从此以后就只是单纯的家族联姻,利益关系。
厉濯羽的呼吸都渐渐停滞了。
呵,这个女人总是知道怎么伤人最狠最痛,比起直接给他一个巴掌,这种绝望,才更是无休止折磨。
室内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盘旋在天花板上空的沉默阴云久久未能散去。
尽管此刻的呼吸都能牵引出无数针扎般的疼痛,眼前宛若遁入黑暗的少年仍是扯出了一抹笑。
他的声线嘶哑至极,不知道从哪个漆黑的音域里涌了出来:
“没关系,这就够了……”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只要他能天天看见她。
只要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能一个个消失。
其他的都不重要。
霍绾微微蹙了下眉,她还真是遇到了个‘棋逢对手’的疯子。
难道只有让他彻底消失,她才能摆脱他吗?
还是说,他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在自欺欺人?
于是,她耐着性子淡声解释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不爱你,现在不爱,以后也不会,这不难理解,但你真的能接受吗?”
她的认真换来了一道格外克制的哑笑,箍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一瞬间将她按倒在了桌面上。
整个人向后坠去的同时,一只冰凉的大手及时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以免她的脑海真的撞上坚硬的桌板。
此刻,看着身下连最后一层虚情假意也消失不见的女人,厉濯羽的心在不断渗着血。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不该欺骗她,更不该隐瞒身份接近她。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就一条路走到底吧。
反正,就算他永远都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厉家小少爷,她也不会真的让他走进她的心里。
那他就更不能放她走了,因为既然心已经留不住了,至少留下她的人。
更何况,每当他看见她和其他男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活剥了丢去喂蛇。他又怎么能放了她,让他一个人活在妒火与绵绵无尽的痛苦中?
厉濯羽的眸色很暗,几乎捕捉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指腹上的力道不重不轻,不知道到底算是温柔还是强势,勾勒过身下女人妖媚冶艳的容颜。
“我知道,绾绾,你不用一遍遍重复,来提醒我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情,就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