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大修厂早几年拆迁了，就是现在的商业步行街。全文州最繁华的地方！只是老文州人依旧固执的称那里叫做大修厂！所以吧，你撒谎！”
    他有些慌，“是晚上见面的，视线不好，看错了也正常！”
    “晚上几点？”
    “九点........到十点，不，十一点左右，反正就那个点.........”
    “按照你说的五月三十号的晚上十一点左右我给你的枪是吧？”
    “对...........”
    我轻蔑一笑，“五月三十号晚上市局在市局大会议室召开了传达学习全会精神大会。一直开到了晚上十二点半，我还作为支队代表上台做了发言！会议记录，会议录像都可以证明我一整晚上都在市局。从未离开！我分身术给你送的枪？”
    其实我是扛不住吗？我是在演戏！
    我作出的每一个供述，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随时可以证伪的。
    我就是看不起桑少文，他一个溜须拍马上位的家伙，专业能力根本不上档次。更瞧不上武恒那头死肥猪，他能考上，和能毕业都是一个笑话........
    所以，只要我招了，他们就会如获至宝！高兴之余，哪里会想得到去查漏补缺？
    他们折磨我，甚至都我期盼的，只有我被折磨得扛不住供述出来，才好骗过他们，才有可信度！
    就算他们灵光了一下，发现我这些供述有问题，那也不用慌。纽扣摄像机真的是个好东西........
    詹志勇明显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个重刑犯理应心理素质不会这么差！
    但是再强悍的人，经过连番的毒打，他也会怀疑人生！怀疑从前的他到底是不是那么强悍，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可以用肉体折磨的方式摧毁........
    我也是，如果说不是为了配合演戏，那么我也一样的扛不住.......
    不要在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去挑战邪恶，我们赢不了！
    .........
    我继续说道，“我承认！我的招供都是虚构的！没有办法，折磨得我受不了！我只能编！只是我编得很假！很容易就被戳穿！可是我们桑大队，却当了真！草包啊，真是丢刑侦的脸！”
    坐在下面的桑少文，明显脸上挂不住。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
    我接着道，“詹志勇，你是上个月的二十八号，重新录的口供吧？”
    看守所对我而言，没有秘密！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后有人拿着一份口供，就是我的口供，让你背熟，重新录像！炮制了这么一份漏洞百出的假证据是吧？”
    “你胡说！”
    “我胡说？”
    我冷笑一声，“你信不信我有你们串供的录像？”
    现场一片哗然........
    我指指他胸口上的第二颗扣子，“你把那颗扣子扯下来，看看是什么？”
    法官和检察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我淡淡的道，“还是看看那颗纽扣到底录下了什么，才最直接........”
    说完，我看了一眼我师父，大师哥，三师哥！
    他们三个人整齐划一的拿出了公文包，拿出了一个平板，打开了里面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我早看过，都是按照我臆想中的去进行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证据链条完整性的重要性。
    这件事的主导不是詹志勇怎么交代的。因为他都是凭空捏造，真实性是要打折扣的。
    只有我交待了，我说的哪里密谋，哪里给枪，杀人动机，还有报酬，才有可信度。
    所以，必然有一个先后的顺序。
    先得是我招了，然后拿着我的口供，让詹志勇按照我的口供去指证。指证和被告的口供一致，就堵得住悠悠众口！
    所以，在我扛不住之后招供，他们一定会拿着我的口供去找詹志勇重新录制口供。那么，这一切就落入我的算计之中，因为我提前让张胜的徒弟在他的囚服上装了纽扣摄像机，他们串供的画面，正在三个穿着一身警服的人的手上，丑态百出的演绎着.........
    现场又是一片哗然，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我死死的盯着詹志勇，“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挨打吗？打你并不是目的！目的蒙住你的头，撕掉你的囚犯马甲，把你马甲上的扣子换成纽扣摄像机！从而好拍下你跟那些人串供，诬陷我的画面！让你们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才是我让张胜帮我的最关键点。
    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思来想去，也就这一个办法可行。但是这一切又都是建立在他的那些徒弟对他的无脑忠诚的前提下，风险极其的大！
    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这是一场豪赌！以身入局的豪赌！
    赌的是市井里的信仰，有时候可以战胜人性........
    曾经在海边我就给秋盈讲过，我若是出手帮他造舆论，那么我就势必要暴露在大众眼前，而我特殊的身份，蔡倩是一定会拿来做文章的。
    那么，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秋盈和我，只有把我们钉在耻辱柱上。单凭舆论就可以压死我俩，毕竟，没有人背得动西门庆和潘金莲这样的人设包袱.......
    所以，如此大动干戈的捞来一个行将就木的死刑犯，给他一个希望。哪怕是混淆视线，搞臭了我们，不求能真的是定我的罪，起码也可以为她们转移盈宇药业的资产赢得了时间。
    只要想得到他们想干什么，总是可以未雨绸缪的对付不是？
    法官开始敲打法槌，有些怒容，“被告，你为什么不提前提交这些证据给本法官？”
    “因为不相信你！”我直接怼了过去，但是随即又解释，“如果我没有这些提前布置！哪怕我当庭翻供，你会不会还是判我有罪？因为拿不出刑讯的证据啊？你若是判我有罪，是不是死刑？生死攸关，我只信任我信得过的........”
    我知道我再说下去要休庭了，我赶紧看向詹志勇，“本来已经是死刑的你，有人找你说只要指控我就可以免死！你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的秘密他们会信得过你守得住吗？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本来必死无疑的你，现在好了，死不了了！上天又给你扔下来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你把从江城到文州，哪些人诱导你的，教唆你的，都交待出来，绝对是重大立功！说不定就可以死缓了........”
    他陷害的阴谋已经落空，等于又加了一条罪。但是恰好他又知道了太多秘辛，足以指证出一连串的违法犯罪，肯定是算立功。他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他是一定会抓住老天给他扔下的这根救命稻草的.......
    我继续加码，“你最好现在指出来，不然他们会灭口的........”
    果不其然，他又不傻，瞬间明白了一样，开始大呼，“我要检举，我要立功！就是那个姓桑的，就是他指使我的........”
    。。。。。。。。
    没有什么比内讧更容易让一个堡垒土崩瓦解。
    看着桑少文低着头匆匆的逃出去的时候，我居然很想上去问问他后不后悔。
    我知道很多信息，他已经被内定去接我师父的位置了。从正科跃升副处。混过体制内的都知道，正科到副处我一道坎，特别是在警局这种专业性很强的单位，这道坎拦住了无数人.......
    如果这一次他把我弄死了，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那天我自首的时候，跟他说的那句话，好好当狗，咬不死我，就会被我剥皮炖肉........
    利益，前途都很容易让人铤而走险！
    也许他并没有那么残忍，他从未动我一个指头。有些时候甚至还给我水喝，给我吃的，说明他的本质并没有多坏！
    话反过来说，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多少本质就坏的人呢？凤毛麟角而已，就是那凤毛麟角，也还有法律压制着。让他们不敢妄动。
    只不过利益过于巨大的时候，法律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
    我所有的证据都没有备案！法庭是可以不采纳的。可是那些证据因为特有的残忍，卑劣，无耻的因素，很快就传得到处都是。
    我确实不相信。所以上庭的时候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备案。一旦备案，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直接翻盘就不大现实。
    因为有一个延期再审的东西，只要我提出有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他们一定会行动，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获取到那个证据的内容，从而制定对策。在那之前，这个案子的庭审一定会被无限期的拉长........
    我又不是铁打的，两个月的时光已经差不多是忍不住了，况且我又是那么的清白，当然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所以，我只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但是这样，却能激怒很多人，好几个单位。但是我有很好的师父，很好的师哥，还有我曾经很多的同事，他们开始联名，开始为我呼吁，为我奔走.
    我的师父甚至拿着所有的资料，直接去了省里，为我要说法。
    饶是这样，我也是半个月之后，才被放出来！
    而且明显是为了低调处理，是凌晨一点多才被放出来的。
    接我的人还是我最亲近的人，师父，大师哥，三师哥。
    三个人今天穿的是便装。
    三师哥首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师哥只是过来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
    三师哥的眼神里都是沧桑，大师哥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光。
    师父眼里噙着泪花，我赶紧上前主动笑笑，“师父，谢谢.......”
    “还有，两位师哥，谢谢！”
    然后，我往后退了几步，深深的朝着他们三个鞠了一躬。
    发自肺腑的致意！没有他们的信任和帮助，可能........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三师哥开车。
    师父和我坐在后座，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想说什么，却最终还只是简单的寒暄.........
    都不是矫情的人，都在心里，都在行动里。如果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有事，我也一样，会像他们一样全力以赴！
    车子并没有进城，而是开到了城郊接合部的一家土鸡汤店。
    三师哥笑道，“接风！接风！刚好趁着老四几个月没喝酒，赢他一次........”
    下了车，看见了崔哥，还看见了我弟弟江波。
    崔哥跟我们是一类人，直接冲我就是一拳，“干得漂亮！！”
    我赶紧冲他也是一鞠躬，“谢谢崔哥！”
    “谢个毛线啊！今晚陪我喝好就行了.......”
    江波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是泪痕累累，呆呆的看着我，兄弟情深。我走了过，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似乎情绪稳定了许多，我问了我最关心的事，“咱爸咱妈不知道我出事的事吧？”
    江波摇摇头，“派出所的送达通知是我去领的。村里没剩下几个人，我都挨个的求了一遍！他们还不知道！”
    我算是舒了一口气。
    几个人围了一大张桌子，开始喝汤，喝酒。我进去的时候还是夏天，如今却要穿上夹克。天气凉了啊！
    我首先敬了我师父一杯，“师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吧，就是个谢谢！”
    师父到底是年纪大了，打起了哈欠，“上次我们去省厅的时候，专门为你喊了冤！包括你被开除这件事.......说不定还有转机，你还是谢谢你大师哥吧！他战友操持忙活的.........”
    被开除这件事，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