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多,郊外一个豪华别墅区,脱离了城市的污染,这里的夜空更加繁星闪烁,周围良好的植被上繁茂的绿树,释放出清新干净的空气,月上枝头时分,在这远离闹市的郊外高档别墅区,就已然是万簌俱寂的时刻了。
位于别墅区最内部的一栋白色别墅的二楼某扇窗户,紧闭的玻璃窗里,隐隐可以看到一点一点有节奏规律的闪光,不断反射出来。
“凡宇想见阿圭,凡宇想见阿圭!”樊圭坐在一辆黑色路虎越野车的后车厢,看着不远处窗户里闪烁的信号,心如刀割。
车内所有的人都因为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而陷入了沉默,这几个月的分离,让他们都非常思念那个两个多星期里,时常陪伴在大家身边,以笑容化解大家工作上的疲惫的小家伙。
但是每个人也都在告诉自己,只有跟在母亲身边,才是对他最好的。
因此这段时间,除了元晋时常来探望,他们都不曾来过,就连最疼爱凡宇的刘鹏,都忍着想念,没来过一次。
大家都想保护那个小家伙,却忘了问问他,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可是这个小家伙却每天晚上用曾经学会的方法,一遍一遍告诉别人,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帮我。”樊圭咽了一口唾沫才忍住喉咙里哽咽,回头对严忱道。
拍了拍他的肩,严忱对刘鹏道:“我们两个到孟家去。”
“好。”刘鹏点点头,随着他一起下了车。
深夜九点十五分,孟家别墅的门铃被按响,佣人在确认了身份,征得主人同意之后,为他们打开了大门。
富丽堂皇的一二层挑高客厅内,杨秀穿着一袭孔雀绒长裙,坐在沙发上品着一杯锡兰红茶。
“好久不见,严科长。”她站起身冲着来人伸出手。
“好久不见,杨女士!”严忱礼貌地回握了一下,和刘鹏坐在了杨秀侧面的沙发上。
*
孟家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屋内一片昏暗,床上高高隆起一座小山,但仔细看去,却只是被子被团成了一团,本该睡在这里的人此刻却不见踪影。
突然,屋内的一个角落闪出了几点光亮,隐约还伴着明显被捂住的哨声。
顺着声源过去,就见衣柜边的书桌下面,一个男子蜷曲着身体坐在那里,双手握成一个圆形放在嘴边,隐隐可以从里面听到‘滴滴’的哨声。
吹了几下,男子又拿起一旁的手电筒一关一开,闪烁出有节奏的光亮。
“凡宇想见阿圭,阿圭,你听到了吗?凡宇想见阿圭。”
小家伙声音哽咽的呜呜哭着,眼泪湿透了脸颊,他用一直被珍藏在兜里的手帕擦了擦,那是阿圭给他的,凡宇很喜欢。
“妈妈带回来以后,凡宇就不可以出门,可是凡宇想见阿圭,吹了好久的口哨,阿圭也没有听到。阿圭说,如果离得太远,可以用手机,但是凡宇的手机也被妈妈抢走了,凡宇以后都找不到阿圭了。”抱膝藏在桌子底下的小家伙哭着说着,脸上的泪怎么都抑制不住。
他很想念那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从小到大,凡宇都乖乖地,他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妈妈照顾自己很辛苦,所以一定要听话。
可是那次在路边见到阿圭,他对自己笑,还逗自己开心,凡宇喜欢阿圭看着自己的样子,凡宇喜欢阿圭温柔的眼神,他想把阿圭的每一个表情都画下来。
可是……
“呜呜……凡宇再也见不到阿圭了。”他感到非常的难过,心里闷闷的就是想要掉眼泪。
以前元晋哥哥和他说,遇到事情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遇到好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都不哭,还是找不到阿圭了。
“元晋哥哥的话不管用,凡宇不哭也找不到阿圭了。”小家伙悲从中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的哭。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敲击声,正伤心的凡宇愣了一下,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睛里的泪水,才朦朦胧胧地看清不远处的窗户外面,他刚才喊了半天,想了好几个月的阿圭正顺着已经被打开的窗户爬进来。
“( ⊙ o ⊙ )啊!阿圭?”小家伙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呜呜,凡宇开始出现幻觉了!”多日来的失望让他变得胆怯,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竟然是真实的。
“凡宇!”被他这么一个下意识地动作又弄得心脏抽痛,樊圭一个箭步走到桌边蹲了下来,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小傻瓜,我是阿圭,不是幻觉,我听到你喊我,你打的密码‘凡宇想见阿圭’。”
小家伙愣愣地被抱着,好半晌才从温暖的胸膛和结实的手臂感觉到了真实。
“阿圭?”他歪着头看着樊圭的后脑勺,“是阿圭吗?”
樊圭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道:“傻瓜,当然是我。”
“哇”小家伙一下子就痛哭了出声,多日积攒的思念和悲伤一瞬间都涌了出来,
“阿圭,凡宇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樊圭紧紧地拥着他,听着怀里的小人儿难过的哭声,肩头的衬衫已经被泪水打湿,让他心里更加难过心疼。
“好了,凡宇不哭了,阿圭对不起,这么久才找到你,是阿圭不好,凡宇不哭,乖!”他侧过头看着小家伙哭的湿漉漉红彤彤的脸颊,怜惜地亲了亲,一边轻声的安慰。
小家伙好乖,阿圭说不哭他就抽噎着忍住眼泪,一边用袖子去擦眼睛,“呜呜,凡宇不哭,凡宇乖!”
“傻瓜,用袖子擦眼睛不干净的。”樊圭赶紧挡住他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帮他擦。
正当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鸟叫,樊圭的动作顿了一下,拉着凡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走到窗边就看到楼下负责站岗的崔珏正在冲他们打手势。
“快走,元晋说远程红外线防护系统只能暂时堵截五分钟时间。”他压低了声音喊道。
“(*^__^*) 崔珏哥哥。”小家伙看到久别的崔珏,开心不已。
“小凡宇!”崔珏帅气地打了个招呼。
樊圭回过头看着眼睛还红红的凡宇,紧蹙着眉想了一下,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凡宇,你想不想和阿圭在一起?”
“在一起?(⊙_⊙?)”小家伙不解。
樊圭点点头,“就是我们一起回小楼,和大家住在一起。”
“\\(^o^)\/凡宇要。”小家伙一把扑进他怀里,不迭地点头答应。
“好。”樊圭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对凡宇道:“那凡宇相不相信阿圭。”
“相信。”小家伙的眼底满满的都是信任。
“那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让你跳你就跳下去。”
楼下崔珏的神情已经越来越急切,樊圭交代完凡宇就在他的惊呼声中纵身跳了下去,完美地落在了窗边的草坪上,他回过头冲着凡宇伸出来。
“凡宇,不要怕,跳下来。”
小家伙扒着窗户往外看,二楼的高度,说不上有多高,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绝对算不上低,他心里非常的害怕,颤颤巍巍踩着窗台站上去,却再也动不了了。
“凡宇!”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他睁开紧闭的眼睛,就看到窗台下,阿圭正张开手臂看着他,眼底的光芒让所有的害怕一下子都消失无踪了,没有任何理由的,他就是知道,自己就这么跳下去,一定不会有事的,阿圭会保护他的。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闭着眼睛就这么跳了下去。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是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直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果然就看到阿圭紧紧地抱着自己,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笑意。
小家伙一头扎进樊圭怀里,“凡宇最喜欢阿圭笑了!”
“快走。”
看到凡宇安全落地,崔珏那边便迅速地翻身上墙,朝凡宇伸出来,“拉住崔珏哥哥。”
小家伙很乖的听指挥,樊圭在后面拖着他。
凡宇虽然心智像个孩子,但毕竟也是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也幸好身型消瘦,否则合两人之力还真不一定能将他拉上孟家别墅的院墙。
这边凡宇一爬上去,那边樊圭便一个利落地纵身,也翻了上去。
而另一边,林樾早就等在外面,看到凡宇在墙头露面,立刻伸手接住,让小家伙落在自己怀里,崔珏以及樊圭相继纵身跃下,几个人迅速跑上等在路边的黑色路虎,闵行等几个人都上了车,忙将车门关住。
元晋手指飞快地在膝盖上的笔记本键盘上操作程序,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椅背上。
“总算赶上了,我就怕那边巡逻的赶过去。”说着,就看到他屏幕切入孟家别墅监控录像的画面上,显示有两个保镖已经走到了凡宇的窗下。
“走吧!”坐在司机座上的林樾操纵挂档,给车子掉了个头朝着别墅区大门疾驶而去。
*
孟家别墅内,杨秀站在一楼大厅被窗帘半遮挡的窗前,将刚才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一场私奔,记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
“严科长,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厉含怒的凤眸瞪着身旁的严忱,她喝道:“堂堂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竟然堂而皇之的到我孟家来偷窃,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吗?”
面对她的怒火,严忱依然淡定从容,“杨女士,凡宇并不是物品,虽然他心智单纯,也有轻微的自闭及社交心理障碍症,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被关在家里的理由。”
“你们又知道多少?当初元家二公子来告诉我凡宇被你们捡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及时接回他?你完全无法想象,在凡宇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有多少针对于他的危险在暗地里蠢蠢欲动。”说到这里,杨秀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却开始变红,“我是一个母亲,这样的心情你们无法理解。我杨秀可以失去一切,可以为我的儿子做所有的事情。但是绝对不能让我的儿子有危险,更不能让他和一个危险分子在一起。”
刘鹏在旁边听了很长时间,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自己的心里也在对是否要促成凡宇和樊圭而感到矛盾。
但是直到站在这里看到凡宇掉入樊圭怀里的时候,那种明明害怕的要死却又因为对那个人的依赖而完全豁出去的表情。
他开了口,“杨女士,您作为母亲对于凡宇的关爱我们不敢薄唇轻言,但是我们作为凡宇的朋友,同样和您一样,不想让凡宇受到伤害。”
杨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她调查过,当初就是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在医院里救了凡宇,也是他将他带回海城调查科,一直悉心照顾。
她不怀疑这个人的用心,眼中的凌厉便缓和了一些。
“既然我们的想法没有什么分歧,那么你们就不该到我孟家来做这样的事情。”
刘鹏点了点头,道:“我承认我们的做法不妥,但是如若不这样的话,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凡宇的病情就会更加严重的。”
杨秀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相信凡宇的病情胡女士应该非常清楚,轻微的自闭症以及社交障碍症,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患了此类病症的病人是非常惧怕和陌生人的接触,抗拒他人的靠近,甚至会在自认为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焦躁的情绪和激烈的反应,我认为这些杨女士应该都是见过的。”
杨秀为他专业的分析而吸引了注意力,很自然地跟着点了点头。
刘鹏颔首,继续道:“见到凡宇的之后我就发现他的病症,正在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出现加重的可能,以凡宇的年龄,却因为过度的保护而隔断了和外界全部的联系。但是他却又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自己和别人的不同,随着心智逐渐的成长,他内心的自卑感和恐惧感便会加大,让他原本轻微的症状更加恶化。”
杨秀眼眶湿润,无奈的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说得对,其实在凡宇失踪之前,我就发现他出现了很多的问题,越来越喜欢在外面逗留的时间,排斥医生的检查和吃药,有的时候甚至连我靠近他都会反感,还总是很喜欢躲在他屋子里的书桌底下。我有时候看的真的非常心疼,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的帮助他。”说着,她低下头取下金丝眼镜,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
“所以才会在最后出现了凡宇意外失踪这件事。”刘鹏注意到杨秀脸上神情的缓和,话锋一转,道:“但是相信杨女士应该不知道,在海城调查科生活的这段日子,凡宇也曾经丢失过两次。”
“什么?”杨秀一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