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金皮彩挂,评团调柳
作者:莫里吧唧   山水行记最新章节     
    浑三拿着从杨府顺来的十两银子,那日别了养鸽人老刘后,便一路向东,来到了应天,也就是南京。
    南京,不愧是六朝古都、金粉之地,随处可见莺歌燕舞,秦淮河畔更是春风十里,柳色清新。
    唐代着名诗人杜牧曾经有一首《泊秦淮》,很好地描绘出了夜晚的秦淮盛景。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论春秋是否鼎盛,不论国运是否昌隆,不论世事有多艰难,秦淮河还是那个秦淮河。
    它千年不变。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谁会在意那王还是谢?只要有酒、有歌、有舞,那就还是金陵。
    浑三这一路上,那十两银子早就花完了,当他到了南京,已经身无分文,只能靠在夫子庙前打把式卖艺为生。
    打把式卖艺,属于民间江湖八门之中的挂门,专职舞枪弄棒。
    民间江湖八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
    金门算卦,皮门卖膏药,彩门变戏法,挂门打把式卖艺;评门说书,团门卖唱数来宝,调门扎纸抬棺,柳门梨园唱戏。
    这夫子庙前热闹非凡,况且浑三又有功夫,打把式卖艺不是难事,所以凭借这个,他在南京慢慢维持住了生计。
    浑三一边维持生计,一边暗查着《连山》的下落。
    这夫子庙同北京的天桥一样,卖艺之人,玩的都是腥加尖,不全给尖活儿。
    何为腥加尖?
    腥加尖,吃遍天。
    这是民间江湖卖艺之人,常说的一句切口。
    腥活儿就是假活儿,掩人耳目的,看上去很厉害,但都是假的,比如什么吐火、变脸,这都属于腥活儿。
    尖活儿与腥活儿相对,个顶个靠的都是真本事,如吞铁珠、吞宝剑、胸口碎大石,没有个几年功夫,根本做不到。
    撂地卖艺,如果全是腥活儿,虽然大家爱看,可没什么真本事,所以才有了那句,腥加尖,吃遍天。意思是,半真半假才有意思。
    可是浑三,打把式卖艺可是一点尖活儿都没有,全是腥活儿。但即便这样,他每天的生意还是十分火爆,除了一日三餐之外,还能保证每天喝上几口小酒。
    这就让同在夫子庙前的同行,既眼馋又嫉妒。
    同行是冤家,一点不假。
    就是巴掌大的地儿,每天也就来那么多人,看你就不会看我,所以浑三在夫子庙仅两个月,便招惹了是非。
    “我说,你这臭小子,天天来腥活儿,是不是不懂这的规矩?你有什么真本事,不如亮亮?”一日浑三正在练摊儿,一个年轻的汉子在人群中喊道。
    浑三一听有人说切口,想必是同行,于是停了下来,冲着人群中的年轻汉子,拱手说道:“这位好汉,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能赚钱的本事,就是真本事。”
    “哦?能赚钱的本事?”年轻汉子哈哈大笑,“能赚钱的本事就是真本事么?不过都是些假招子而已。”
    围观人群看有人挑衅,于是越聚越多,都来看热闹。
    浑三笑了笑,说道:“那你有什么真本事?”
    “本事大了,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年轻汉子答道。
    “听你的意思,是想跟我比试比试了?”浑三也不废话,直接说道。
    “正是。”
    “比什么?”
    “看到那边的秦淮河了吗?”年轻汉子用手一指,“咱就比下水,谁能在秦淮河中把另一个人打服,谁就算赢。输了的,以后永远不要在夫子庙前卖艺!”
    “好!好!”围观的人群中不住有人叫好。
    “二位且慢!”只见一矮个儿跛子走进圈中说道,“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何必伤了和气?不如这样,今日我做东,二位给在下一个面子,可否?”
    出来劝话的,是一直都在浑三摊位边摆卦摊的算卦先生,宋献策。
    说完,宋献策走到年轻汉子身边,偷偷给他塞了二两银子。
    一见银子,这年轻汉子顿时眉开眼笑,冲着宋献策拱手道:“既然宋先生说和,那我就卖您个面子。”然后他又用手指了指浑三,说道:“今天算你小子走运!”
    这年轻汉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放在了身上,然后就打算拨开围观的人群离开。
    “嘿嘿,你这汉子,今儿不把银子还给宋先生,就别想走了!”浑三纵身一跃,挡住了年轻汉子的去路。
    “好功夫!好功夫啊!”人群中一阵掌声。
    “哦?你小子还有点本事。”年轻汉子打量了一下浑三,右手翻起就是一掌,劈向浑三面门。
    浑三见状,连忙躲闪,伸出左手二指,直奔年轻汉子脖颈。
    “啪!”一个算卦用的竹签,打在了浑三的手腕上。
    这力道刚好,既能让浑三手腕偏出,又不至于伤了浑三。
    要不是这竹签,想必浑三就直接来了个二指封喉了。
    宋献策别看又矮又跛,但是身形转换极为灵活,竹签刚落地,他就来到了两人之中。
    “二位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宋献策淡淡说道。
    浑三没想到,他摊位边上的算卦先生居然深藏不露,有如此手段,于是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既然宋先生说和,在下不再动手便是,只是这二两银子……”
    “嗐,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挂怀。”宋献策还了一礼,“这拿银子的也不是别人,他叫郑芝豹,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别看他也在这卖艺,但是他可不像你我,而是在这玩票儿的。”
    “玩票儿的?那为何还要来砸我的场子?”浑三问道。
    “芝豹,你自己说。”宋献策看了一眼郑芝豹,说道。
    “我不是看你这小子天天耍腥活儿嘛,以为你是个骗子,所以来试试,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明白了?”宋献策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芝豹兄还挺急公好义的。”浑三笑了,“既然是玩票儿的,想必芝豹兄在南京城有正经营生吧?不知平日以何为生?”
    “出海。”
    “出海?”
    “正是。”宋献策说道,“浑兄弟有所不知,他平日里跟着哥哥郑芝龙做些海上生意,空闲时才来这夫子庙玩玩。这不是这段时间长江封江出不了海,所以他才无事可做,来这夫子庙前玩票儿,以结交些江湖好汉。”
    两个月来,宋献策一直在浑三摊位边上算卦,所以二人早就互相通报过了姓名。
    “原来如此,难怪要和我在秦淮河中比试,看来是技痒了。”
    “哈哈哈!正是,正是。”郑芝豹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今天不练了,散了散了!”
    驱赶完围观的人群,郑芝豹说道:“我看兄弟身手不凡,不如你我二人,加上宋先生,咱们就拿这二两银子,找个酒馆儿,喝上几口如何?”
    “借花献佛?”
    “正是。”郑芝豹看了一眼宋献策,然后对浑三一拱手,说道:“敢问阁下高名?”
    “高名谈不上,小人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