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折腾了一晚没有睡好,想起来打坐又静不下心,旁边还啾啾啪啪地响着制符的声音。半夜里制符的声音停了,她倒打算瞧瞧秦晚怎么睡,又深恨他让自己误会了半天,赌气继续蒙着头,却听到脚步声往外去了。
迷迷蒙蒙才合上眼,睁开已是快到中午,这对于身体能吸收天地灵力的中阶来说是少有的事。她自知是被秦晚搞得精神疲惫的缘故,气咻咻下床来,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一身油汗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青鸾正想推他起来,但看着秦晚熟睡的脸,手又收了回去。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旁人,能近距离看他的脸呢,她悄悄凑过去,仔细打量着秦晚。瘦瘦的脸,一点也不老成,嘴唇薄薄地抿着,正发出均匀鼻息。
“他的鼻子好看,挺的,眼睛也好看,有睫毛耶,嘴唇薄听说是没福相啦,不不,我喜欢,耳朵也好看,哪里都好看。”青鸾肆意地在心中点评着,忘记了昨夜的羞愤,这时敲门声响起。
青鸾像闪电般弹起身,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开了门,洛非花鬼鬼祟祟探进半个头来,先往床上扫了眼,然后看到桌上秦晚,随即将青鸾拉出外边,小声问道:“你让他昨晚睡桌上啦?”
“关、关你什么事......”
洛飞花一拍大腿,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传音问道:“他不是说要你的......?”“啊,你偷听,坏女人!”青鸾臊得要钻进地里去。“没有没有,我家呆子拉着不许我听。”
“......不过还是听了一点点。”“还说没听!我、我什么都没干!”“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憋了一晚上,人快憋死了。”两个女人叽叽咕咕了半天,青鸾将被秦晚取血的经历说了遍。“就这,他不是要你的那个,那个?”
“我的那个给谁也不给他!”青鸾气鼓鼓传音过去,感觉好丢脸又伤心。洛非花叹道:“这小弟弟和我家呆子那时一样,不开窍!”“何大哥也是这样的么?”
“哎,别提了,当时若不是我这样,然后又那样......”洛非花连传音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吓?你,你居然那样,还会那样,不要脸!”青鸾红着脸瞪大了眼睛望向洛非花。洛非花得意地道:“嘿嘿,若不是那样,那呆子十年也不会向我开口,反正现在人已经是我的了,呆是呆点,不过我喜欢。”
“你不要欺负他,昨晚我听见你踢他了。”“你不也是在偷听!”“声音那么重,我不想偷听也能听到啊。”“谁让他死拉着我不给我听,我一生气就踢他了。”
“他会生你气不?”
“那你也踢秦晚了,他生气了没?”
“当然没有,本来就是他的错。”“嘻嘻,男人对喜爱的女孩子是很包容的,我家呆子从来没生过我气。”听洛非花这么说,青鸾心中又有些高兴。洛非花又传授了几招御夫之术,听得青鸾莫名惊诧,原来男女之间还有这么多门道。
这么一聊,日已近午,青鸾问道:“何大哥还没起来么?”洛非花道:“天黑着被你家小哥叫出去了,凌晨才回来,正调息着呢。”
“咱们不动身?”“等他们休息好了再决定,趁这时间咱们借驿站灶间做点好吃的,自己男人不心疼,就轮到别的女人心疼啦。”
青鸾肃然称是,但随即期期艾艾起来,“我不会做饭。”“啊,那要赶紧学,修道之人不食五谷,那是身体不需要,有好吃的还是喜欢尝尝,我教你!”
“他、他吃的,嗯!”
就在青鸾入厨间,跟着洛非花学做菜的时候,十二门值守哨位的兵丁们已乱成了一锅粥。大清早赶着驮兽的炭车一辆辆在经过哨卡时触发了暗中设置的辨血灯。起初他们还想着严查,随即发现查了也是白查,哪有皇室贵胄,都是粗手大脚的车夫和满面尘灰的炭主。
“呸,这东西不管用了,可能血英对木炭反应异常呀,放吧放吧。”被一群粗黑苦力围着骂,哨守长官无奈发布命令给炭车放行。原来秦晚头天夜里制作了大量水雾符,趁众人休息时喊上何百忌,在入城四个方向的交通要道上放置,由于水雾符中掺了青鸾精血,沾在过往客商身上,被那血英灵敏无比的识别出来。
吃了洛非花和青鸾合做的菜,秦晚与何百忌享受到女人们温柔的一面,都非常满意。四人借口等货,又在驿站多呆了一天。当晚秦晚找到同住店的一个炭主交涉,说自家老爷下月大寿,急买大量炭备用,愿意出比炭商高两成的价格连炭带车收购。有这种好事,炭主当然喜出望外,拿了银子直接退房走人,秦晚便借口制符太吵怕影响青鸾休息搬了过去。
怕守卫不死心,当天近黎明时分,秦晚与何百忌又故伎重施了一回,算算先期出发的炭车应该已经接近关卡,洛非花将青鸾与自己易容成极丑模样,秦晚和何百忌也好不到哪去,两对丑夫丑妇分坐一车,吆喝着向明光城前进。
数百里路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远远的雄伟大城已经在望。秦晚轻轻捏了捏青鸾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放心,你负责给钱,包过。”青鸾仍是有些害怕,问道:“要是被拦住怎么办?”秦晚将露华给的金牌一亮,“还有它呢。”见到代表无上皇权的金牌,青鸾终于安下心来。
“喝,吁!”秦晚喝住驮兽,在南北主路的哨卡停下,从简易木棚门口望进去,正中悬着的一盏灯正发出红光。几个满脸疲惫的守卒还在聊天。“啧,天天和这些脏兮兮的家伙打交道,冬天洗澡很麻烦的呀。”“那可不,我婆娘都嫌老子一身黢黑。”“嘿嘿,嫂子不也一样黑。”“放屁!难道你看过?”“大哥,他没事就往东城钻,说不定就是去你家了。”“我砍不死他!”
见到又是两辆车来,守卒懒洋洋连灯都不瞅,手里木棍一拦,说道:“大车入城二百五十钱,你们是一起的么?”“我们结伴来的,分头给。”青鸾装作抠搜地从衫内取出四百钱,何百忌也掏了一百钱。炭主依实力,确是有搭伴拼车的做法,秦晚这样是不想让对方将一行视为四人。
“你这钱不对,成色差了,莫不是假的?”接钱的兵丁喝道。秦晚心领神会,赶紧又掏出五百钱来,笑道:“放久了,大概长锈了呢,军爷您看,现在补上行不?”
“过吧。”收了入城税之附加税后,守卒木棍一收,两辆车顺利过关,青鸾脸色和缓下来。“一会还要从城南靠东边的小门承阳门进,那里也有盘查”,秦晚提醒道。“嗯,我知道。”此刻她也颇有信心了。
承阳门是专门进煤炭木柴的入口,通向此处地面已被长年洒落的炭屑煤渣染得乌黑。值守此门的戍军明显比主路上更加精干,望着军容整齐,表情严肃的军人,秦晚已作好万一事泄先手制住脖子上挂有木哨那人的准备。
“停车!”挂着木哨那名军人将大车拦下。往城门门洞悬挂着的红灯瞟了眼后,疾声厉喝道:“宫内缉拿要犯,灵灯有反应,拿下!”听闻此言,青鸾心中狂跳,就想跳下车逃走,可这时后面何百忌及时传音过来,“别动。”
何百忌那车也被围住,秦晚丑脸扭成了苦瓜般,哆哆嗦嗦被拽下车,他大声喊道:“冤枉啊,冤枉。我不是要犯,兵爷饶命!”官兵装模作样在他身上摸了几下,又将长枪往炭篓中乱捅,边说道:“一脸奸样,还说不是要犯,这便拿你到营中细细盘问。”
秦晚初时的确也被吓了一跳,见这些家伙装腔作势只是吓唬,心中已经有数。忙扭头朝青鸾高喊:“婆、婆娘!”“啊!”青鸾楞着。
秦晚骂了句,“这笨女人”,一边朝军士作揖,一边跳上车,揪过青鸾便往她怀里摸,摸出装银钱的包包哭丧着脸双手捧上。“军爷,炭还没卖,好歹给我留个住店的钱。”
“军爷我是那种人吗?”挂木哨为首那人见他懂事,接过银包往里瞅,里面稀碎的一些散银。他拈出一小块扔回去道:“外城南再往南,靠近墙根那有便宜的鸡毛小店,走吧。”秦晚千思万谢,那边围着何百忌的兵士也撤了回去。
驮兽嘶吼着通过承阳门门洞,萼国都城终于顺利潜入,可青鸾却面露戚容,心中生出悲凉的感觉。从驿站到城门,这个国家披着官衣的人,无不想尽办法从民众手里捞钱。
刻印着自己姓氏的这个王朝,正在腐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