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一路上对罗刹人谨小慎微的表现有所了解，可看到近乎奴颜婢膝的罗刹皇帝，心头仍是掀起巨大的波澜。
    罗刹国立国数百年，一向视大乾如蝼蚁，曾经交战更是打得大乾不敢再起兵戈。
    反观现在，不可一世的罗刹皇帝，居然被吓得仿佛变成了一只待宰羔羊！
    寒暄一阵后，朝堂上的气氛略略缓和。
    众勋贵和百官放松几分，好奇地打量着沈万三等人。
    “此番来斯科行商，带来一批大乾的稀奇玩意儿，还望诸位赏个光，都来品鉴品鉴。”沈万三没有客气，朝后使了个眼色。
    一群商会随从抬着林林总总的稀罕玩意儿，摆在了罗刹皇帝举行朝会的大殿上。
    霎时间，恢宏庄严的大殿竟宛若菜市场般，响起一连串的讨论声。
    “那好像是大乾的瓷器吧，样式果然精美！”
    “看着好像装着某种东西？”
    文武百官好奇地看着瓷器和其他的物件，小声地猜测起来。
    高坐在龙椅上的阿奇夫八世总不能亲自下来，一旦这样做，他本就所剩不多的颜面，恐怕是彻底的丢尽。
    沈万三自然清楚这一点，于是指了指手边的瓷器，笑问道：“陛下可知此为何物？”
    “自然是大乾的瓷器。”阿奇夫八世笑着捋须，“朕寝宫内亦摆放着两尊，日日观之，倒可陶冶情操。”
    这是一件彩绘青瓷瓶，高约半尺，呈酒壶状，瓶口秀美如天鹅之颈。
    “不错，此为大乾江南出产的青瓷。”沈万三微微一笑，示意手下捧着瓷器呈给罗刹皇帝。
    阿奇夫八世接过，瓷瓶里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存放着某种液体。
    他凝目细瞧，这才发现瓶口镶着蜡封，色泽与瓶身无异。
    “陛下请拔开此蜡封。”
    沈万三神秘一笑，引得众人无比好奇。
    他们很想知道这位沈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装着琼浆玉液不成？
    罗刹国出产烈酒，尤其是罗刹与欧罗巴交界地区出产的伏特加酒，以谷物酿制而成，采取了粗陋的蒸馏工艺，成品酒液的度数在三十度以上。
    这样的烈度，自然比大乾的美酒烈了许多倍，故而他们即便惊异于瓷器的精美，却对里面的液体充满了不屑。
    众勋贵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自豪感，——在各方面都被大乾打击得体无完肤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种胜过他们的东西。
    想到这里，几名公爵、侯爵往后使了使眼色，命人速去取伏特加酒，让这大乾来的商人开开眼界。
    就在这时，阿奇夫八世好奇地拔掉了蜡封。
    一股浓郁的醇香徐徐涌出，顷刻间传遍了大殿。
    “竟是美酒！”
    阿奇夫八世眼睛一亮，仅仅从香味便可判断，这绝对是此生见过最好的酒！
    众勋贵本能地吸了吸气，浓香涌进肺腑，竟全都露出飘然欲仙的神情。
    “……”
    沈万三暗暗摇头，心里却在思索起该如何剥削罗刹人。
    待众人都回过神后，沈万三已经谋划完毕，面带微笑提醒道：“诸位仍在愣着，莫非不愿品尝？”
    此言一出，罗刹皇帝立马唤人取来酒杯。
    清冽如山泉的白酒倒入杯中，仿佛自云端倾泻的瀑布，彻底勾起了罗刹人嗜酒的天性。
    就连对大乾恨之入骨的伊万诺夫大公，此刻都不得不放下成见，举起酒杯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痛快！”
    “这他妈才是酒！”
    “老子以前喝的都是什么东西！”
    众勋贵握着酒杯，大呼小叫地吵嚷起来。
    都说大乾没有好酒，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谣言！
    阿奇夫八世亦端杯畅饮，感受着喉咙里的独特滋味，假笑堆的发酸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容。
    “大乾竟有如此美酒，真叫人神往！”
    阿奇夫八世感慨一声，旋即看向沈万三，“沈大人，此物售价几何？”
    在场的文武百官全都看向沈万三，迫切地想知道对方会给出个什么价。
    “诸位觉得，此酒价值几何？”沈万三不答，反而看向众人。
    听到这话，人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美酒根本就是千金难求，可真拿出千两黄金换这么一杯酒，说实话还没疯狂到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几名侍卫抬着一缸伏特加酒，挺胸昂首朝这边走来。
    “嗯？”
    “陛下是想让在下尝尝贵国特产？”
    沈万三瞥了眼酒缸，又看向阿奇夫八世。
    “哪个混账玩意儿在此生事！”
    “若非大乾人在此，朕非得剁了他不可！”
    阿奇夫八世心底暗暗发恼，他如何不清楚伏特加与大乾美酒的差距，如果说大乾美酒是琼浆玉液，那伏特加就是臭不可闻的泔水！
    授意下属搬来伏特加的公爵侯爵，这会儿也变了脸色，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谁让你们来的？”
    “搅扰了陛下的贵客，小心你们的小命！”
    一通喝骂骂得众侍卫脸色煞白，心中茫然失措，明明是你们授意抬来的，怎么还没一刻钟就翻脸呵斥？
    “侍卫不懂事，沈大人勿怪，勿怪。”
    阿奇夫八世笑着打圆场，摆摆手道：“还不抬走？”
    侍卫们如梦方醒，忙不迭地抬着伏特加走出大殿。
    看到这一幕，文武百官心里五味杂陈，他们自然明白伏特加为何出现在这里，本该为罗刹扳回一局的烈酒，却如垃圾般被扫地出门，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无妨，咱们还是聊聊此酒。”
    沈万三微微一笑，猜出罗刹人心思，却没有放在心上。
    “此酒选自大乾江南出产的上等稻米，辅以一百零八种繁复工艺，酿成后需放在地窖里储存三年，使稻米的清香彻底激发出来……”
    这不过是北疆出产的寻常米酒，但在沈万三口中却吹得天花乱坠，换做归化城的百姓，肯定会嗤之以鼻。
    然而包括阿奇夫八世在内，在场的罗刹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唯恐漏过一句，至于沈万三的话，他们更是全然相信。
    像这等世间不可寻的琼浆玉露，不费个几年功夫如何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