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人的离开,大殿重新陷入寂静,落针可闻,良久,元帝挥挥手道,“都退下吧,高盛留下”
“儿臣告退”
“臣告退”
元帝等人出去,正欲与高盛说些什么,一抬眸便瞧着太子略显急促的背影,眉心不自觉地拧紧,刚要出口的话顿时止住
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瞒得住自己,刚刚被那二人气得昏头,眼下才发现其中的异样,太子以往一向爱揽事儿,可今日这事,他从头到尾一句未说,哪怕洛梵音那般信口胡说他都未曾言语
事出反常必有妖
“高盛,调查这事的时候,查查是不是跟太子有关”元帝声音阴沉,哪怕是自己宠爱的儿子,也不可以觊觎这位子!
“奴才领旨”
偌大的殿内只剩元帝一人,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渐渐收紧,指节翻着青白,一身阴鸷之气再不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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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玄月不懂,往常小姐在皇帝老儿面前一向有所收敛,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洛梵音院子里,听玄影讲了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年纪较小的玄月带着满腹疑惑找了洛梵音,这两日,小姐的行为似乎都很古怪,以往任性归任性,但也恪守君亲师位
但这两日,旁的还好,这头一号的君算是彻底把玩儿在手里了....
玄月虽也瞧不上帝家的阴险,但她就是好奇小姐为什么突然有这般变化
洛梵音知晓是这两日自己的态度让他们察觉到异样
却也并没多担忧,她还是她,更何况那般离奇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有谁敢相信
眸子微抬,眼神示意她自己找地儿坐,这才缓缓道,“尔若无仁,吾必不义,君也不外乎常理,难不成就因为他高高在上,这些人就由着他摆布?帝靖川的行为,对洛家的打压,父亲步步退让,可有换来一丝的缓解”
“玄月,这世上,宁负天下人,也莫要让人负了你”
玄月蹙眉,“小姐的意思是要对付帝家?”
“应该说是对付帝靖川和元帝,至于旁的人,非要凑上来找打,我也没办法”
“那九王爷呢,他瞧着可比元帝难对付多了”
“他?我倒不觉得他会帮元帝”
“毕竟都姓帝”玄月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在她看来帝砚尘这个人就是个谜,起码至今为止,就他们的情报而言,帝砚尘意向不明...
“那就一并收拾了”洛梵音语气果决
“不过这一点可以放心,就天下人而言,任何人都有可能帮元帝稳固皇位,唯独不会是帝砚尘”
“为何?”玄月凝眉追问
“身居上位者,生性多疑,元帝更是个中翘楚,据我们情报网传回的消息,九幽门极有可能就在九王爷手中,这一点我们能查到,紫薇使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无论九王爷做什么,元帝都不会信任他的,九王爷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辅佐一位对自己有防备的帝王”
听着玄幽的分析,玄月若有所思地点头
“就今日你家小姐我和九王爷前后脚出城,还不知道元帝怎么怀疑我们暗中勾结密谋呢,怎么可能信任帝砚尘”
“小姐可是知晓今日那私兵是何人所养?”这是今日玄幽心中最大的疑惑,那地方很隐蔽,只有一条小路上山,即便是玄卫情报网也没有收到消息,小姐又是如何知晓的
洛梵音没有回答玄幽的疑问,绝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她怎能不知,那支私兵便是后来的禁卫军,是帝靖川最信任的一支军队,也是前世殿前阻拦她的那些人
这一点,是今日她动手的时候才发现那其中有诸多眼熟之人
“听闻太子殿下最近纳了一贵妾入府,是东阁大学士林渊之女林宛兰”洛梵音突然开口,问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一个问题
“正是,林宛兰是林渊庶出,排行老三”玄幽微微垂首,向洛梵音解释
“这贵妾可不是这么好娶的”洛梵音嘲讽一笑,继续道,“据我所知,这林宛兰原是订了婚的,许给太医院院使韩正卿嫡子韩文柏做正妻,林宛兰与这韩文柏青梅竹马,林渊身为内阁大学士,天子近臣,为了不让元帝怀疑,他不会主动与东宫之主太过亲近,这婚事绝对有猫腻”
“玄幽,去查查帝靖川是怎么娶到林宛兰的,要是真有猫腻,把证据给林渊送去,再给林宛兰送一份”
“是,小姐”玄幽领命下去,心上确信,小姐要开始对帝靖川下手了
望着玄幽出去的背影,洛梵音陷入沉思,前世她嫁入东宫后,对这林宛兰有所耳闻,整日吃斋念佛,从不出自己的宫殿,帝靖川未登帝前还好吃好喝的养在宫中,称帝没多久便听闻她得了不治之症,那时候她才听闻些小道消息,说这林宛兰与东阁大学士之子两情相悦,嫁给太子完全是意外
东阁大学士林渊虽品级不高,但隶属内阁,是天子近臣,也是文臣之首,前世帝靖川能顺利登帝也有他一份功劳,这一世,即便拆不了他们二人,也得让他们之间生些嫌隙
就在洛梵音给帝靖川使绊子的时候,九王爷从宫中回府
行至府中,正欲进书房,忽而想到什么,对南风道,“本王记得库中有几匹西越进贡的耀光绫,都给洛小姐送去吧,就说.....是本王送与洛小姐的压惊礼”
“是,主子”南风抱拳行礼,退出院子去安排
书房内,帝砚尘端坐桌前,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琢磨
今日之事,他总觉得有端倪,可又始终捋不出个头绪,想到这几日洛梵音的大动作,帝砚尘眸底掠过一丝疑惑
“洛家难不成要出手了?”帝砚尘喃喃道,但想到今日上朝时洛将军的息事宁人的举动,又觉得不太像
反倒是像洛梵音在经历梦中的那些事情之后,率先出手导致的今日的事情
不然今日东京城外私兵的事情,几方均未收到消息,洛梵音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玄卫情报网四通八达,帝砚尘也不认为自己的九幽门差劲到连一些细微末节的消息都得不到
再加上洛梵音出手的时机实在太突然
是以帝砚尘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整件事串下来,离谱,但合理....
“难不成那是个预知梦?她也梦到了,所以先出手了?”帝砚尘喃喃自语,却也琢磨着,得找个时机试探一番
就在帝砚尘在府中思索的时候,巡营归来的洛将军与洛小将军在府门前遇到了九王爷府前来送礼的侍卫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上满是猜忌,他们一向与九王府没什么交情,这送的哪门子礼
“敢问南风侍卫,九王爷这是作何”洛云舟翻身下马,将马缰给了府中侍卫,眸子满是戒备地打量着南风
“属下见过洛将军,洛小将军,今日洛小姐前往护国寺路遇匪徒,受到惊吓,九王爷偶然相遇,知晓洛小姐之事,特命属下送耀光绫为小姐压惊”
南风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将箱子打开,阳光下耀光绫隐隐泛着五彩的光芒,暗纹密织,精美华贵,向来是皇室专属,有价无市的宝贝,饶是当今皇后,也未曾有机会用耀光绫做一身华服
这样的稀世珍宝,旁人稀罕,洛家人却是不甚在意的,他们更在意的是南风口中送礼的缘由
压惊?给谁压惊?
洛天南和洛云舟虽习惯性地将洛梵音护在身后,却也对她的能力很有自信,受惊吓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吓别人倒是有可能....
虽听得真切,但洛云舟还是有些不敢确定,质疑道,“你是说我家姩姩受到了惊吓?”
“正是”
洛云舟星眸中闪过兴味,似是想到什么,嘴角牵起些许弧度
“那云舟带小妹谢过九王爷”洛云舟微微点头,吩咐府中人将那几箱耀光绫搬进府去
南风任务完成,行一礼之后带人离开
洛云舟视线扫过箱子里的耀光绫,布料泛着淡淡光晕煞是好看,刚想伸手摸摸,就被父亲一巴掌拍了回来
“手脏兮兮的,你别乱碰,让人搬回去,给姩姩做身新衣服”
“不碰就不碰嘛”洛云舟揉揉被打得泛红的手背,对父亲道,“爹,那我带着东西去姩姩院子里了”
“去吧,都给姩姩搬去”
洛云舟手一挥,府门前几个侍卫齐齐上前,搬上箱子跟在洛云舟身后,朝洛梵音院子走去
快到内宅,洛云舟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铠甲,风尘仆仆,多少有些埋汰
“你们把箱子送去小姐院子,我去换个衣服再过去”
“是少爷”侍卫齐齐应声,与洛云舟分两路而去
洛梵音的院子,即便是府中侍卫小厮也不得随意入内,是以只将箱子放在院门口,对守在院外的小厮道,“劳烦通禀小姐,这是九王爷命人送来为小姐压惊的耀光绫,将军让给小姐送来”
“这位小哥稍等”门口的小厮应声,微微垂首行礼,一溜烟跑回院内
梧桐正好在院子里,那小厮径自跑来,“梧桐姐姐,门口有侍卫搬来几箱布料,九王爷送来的,您要不来看看”
“让他们搬进来吧,我去跟小姐讲”
“小姐,门口送来几箱布料,说是九王爷送来的,我让人放在院子里了”梧桐端着茶水进屋,放在桌上
“九王爷?去看看”洛梵音美眸微深,在扶苏的服侍下盈盈起身
来到院子里,便瞧着六名侍卫垂首立于箱后,箱子打开,里面是各色的耀光绫
“耀光绫?九王爷这是把国库里的都搬来了?”
洛梵音微微俯身,手下的布料光滑柔软,她都能想象到这布料做成衣服,该是怎么样的耀眼,饶是洛家富可敌国,也不得不承认这耀光绫确实美丽
“倒是好东西,九王爷送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回小姐,南风侍卫说这是九王爷送小姐的压惊礼物”
洛梵音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除去爱找碴这一点,还真是个妙人儿
“让绣娘给我和娘亲做两身衣服出来,过段时间的宫宴,就穿这个”
“是,小姐”梧桐施施然行了一礼,出了院子去找绣娘
洛梵音这边还没进屋,又有侍卫陆陆续续搬进来几个箱子
“这是什么?”
“回小姐,是陛下的赏赐”
听到是元帝的东西,洛梵音嫌恶得很,瞧都没兴趣瞧,转身回屋,边走边吩咐道,“送去府中公库,以后宫里的东西,不用送到我这边”
“是,小姐”侍卫应声,带着几箱东西退了出去
洛云舟来到洛梵音所住的澄园时,已经知晓元帝也送了赏赐过来,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更是疑惑
洛云舟进了院子,便瞧着慵懒靠在软榻上的洛梵音,吃着水果,享受着扶苏的按摩,好不惬意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受到惊吓,今日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这接二连三地给你送压惊礼”
“上香啊,今儿早起跟父亲母亲讲过的”
洛云舟满眼的不信,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洛梵音,“姩姩,不是哥哥不信你,你打小宁愿跟着父亲去军营吃土,都不愿意跟母亲去护国寺上香,你现在跟我说你去求神拜佛?你得有多大的事儿才会晕头到这种地步”
洛梵音轻笑一声,她不信佛佑众生这一说,前世不信,这一世也不信,神佛如果真的存在,她的晏儿做错了什么,要落得那般惨状
她信事在人为,与其寄希望于缥缈,不如手握刀剑,亲自劈开一条路
就好比今日....
“瞧着太子挺闲的,给他找点儿事儿”
“太子?跟他有什么关系”洛云舟对于今日之事完全不知情,更是不知道与太子有何关系
“东京城外有一处营地,瞧着像是土匪.....用的却是军需”洛梵音点到为止,言语中满是趣味
洛云舟也是个人精,如此一结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拧眉思索,“陛下最为瞩意太子,登帝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做这些不是平白惹得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