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前脚刚出去,坐在镜前的洛梵音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
“玄幽”洛梵音轻轻出声,门外的玄幽耳朵微动,转身重新走了进来
微微行一礼,“小姐还有何吩咐”
“这事儿让玄影去办,切记叮嘱林宛兰,让她多多顾念林家和韩家,切莫冲动行事”
说罢,想着她身边估计眼线不会少,继续道,“若是有疑惑,可遣丫鬟去清一阁买二两雪芽”
“小姐....是要帮她?”
“也是个可怜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若她真有报复齐靖川的勇气,能帮就帮一把吧”
“可毕竟是太子的人,清一阁是我们在京城的一个情报点,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无碍,林宛兰那样的家教,翻不出花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玄幽出去后,洛梵音轻轻闭上眸子,心上攒着太多事情,一整晚睡得不甚踏实,此时隐隐有些头疼
“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扶苏去请府医来”扶苏从镜中瞧着小姐秀眉微蹙,担忧地问道
“无事,睡太久了,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洛梵音玉指轻抬,阻止扶苏的动作
“小姐,绣娘来了,在门外等候,来送耀光绫”
“嗯,让她进来吧”洛梵音轻声应着,不多时便见一身素衣,行事干脆利落的女子进了屋来
“晚娘见过小姐”
“起来吧”
“小姐,耀光绫已按小姐的身形修改好,您可要再上身试试?”
“不必了,晚娘的手艺本小姐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要我说上次拿来的就可以了”说罢抬眸看了扶苏一眼,扶苏了然,拿着一包银两放在晚娘手中
顺势接过晚娘拿来的衣服放在一边的几柜上
“晚娘的手艺自是好的,可梧桐觉得小姐更美”梧桐嘴甜地夸赞道
洛梵音娇嗔地瞧了梧桐一眼,晚娘接过银两躬身行礼
“谢小姐赏赐,小姐之姿,自是独一无二的尊贵,晚娘此生有机会用这般上等的布料做衣物,全靠沾了小姐的光,衣服能得到小姐赏识,晚娘便足矣”
“不必这些虚礼,母亲那边送去了吗?”
“一早送去了,想着小姐昨日身体不适,这才晚来了一些”晚娘微微躬身,解释一句
洛梵音微微颔首,没有其他事情,便让人退下了
晚娘前脚刚走,后脚玄月就进了屋来,和扶苏二人细细检查着刚刚送来的衣物
一个检查是否有药物,一个检查是否做了什么手脚
洛梵音是玄卫之主,还是洛府嫡女,身边的险境更是多得数不清
所以澄园之中一直如此,不管是送来什么,都得细细检查一二,方可送至洛梵音身边,人心隔肚皮,难保不会一时糊涂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有备无患还是好的
“小姐,衣服没什么问题,奴婢拿去熏香了”
“去吧”
这一日洛梵音在府中看看书,听听玄卫的汇报,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可这一日的林宛兰,平静对她而言就是一种奢侈
晨起刚刚梳妆完毕,遣退宫女,独自在佛前诵经,忽而身边一道风吹过,林宛兰正欲瞧是不是窗户没关好的时候,一回头便见一黑衣蒙面男子远远立于桌前
“林侧妃莫喊,在下并无恶意”
林宛兰下意识地想要惊呼,但这人能进来必定是武功高强,她惊动了外面的丫鬟或许也是平白搭上几条性命,瞧着这人还算讲理,也没有上前的打算,林宛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阁下如此姿态入府,意欲何为”
玄影将怀中的信封放在桌上,“林大学士儒雅之名在外,林侧妃更是一身才情,我家主子知晓一些事情,觉得林侧妃不该被蒙在鼓里,这是誊抄的口供,留给侧妃”
“不过林侧妃在看了之后,为了您的父兄,还望三思而后行,如若有事,可遣丫鬟到城东清一阁买二两雪芽,在下自会前来”
林宛兰拧眉,她爹爹不过是没什么实权的大学士,即便是文官之首,可眼下动乱年间,武将才是受重用的那一个,她实在不知眼前人的主子所图为何,找她又能做什么
玄影瞧着她的神色,微微敛眸,“林侧妃不必过度思虑,还是看了这证词再说,事关重大,望侧妃谨慎”
玄影说罢,微微颔首,下一刻利索地翻身出府,这太子府的侍卫,于他而言仿佛摆设
待人走后,林宛兰才算舒了一口气,快步来到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信封,打开看了起来
在看到上面列举的内容,林宛兰仿佛坠入冰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纸上的证词就像是对她的嘲笑
所以那一日的事情,都是太子所为,为了林家在陛下面前的话语权?为了那冷冰冰的位子!毁了她的一生!
她不知那位子到底有多尊贵
可却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她的文柏哥哥
她以后的生活
她的家族
她的骄傲
父母兄长因为她的事情抬不起头来,全然因为那人的一场算计?
她以为那一日也有自己的错误,打算好此生长伴青灯,可眼下这一切又算什么!
林宛兰一手抓着胸前的衣服,攥得紧紧的,骨节泛着青白,红唇一片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窒息感袭来,林宛兰整个人跌倒在地
因着遣推丫鬟,吩咐不让人打扰,是以一直没人发现林宛兰所在佛堂的动静
她就这么躺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林宛兰擦掉眼泪,坐起身来
手中的信封早已被攥成一团,望着佛堂正中的佛像,林宛兰嗤笑一声
可笑啊可笑
原以为自己辜负了韩文柏,想要一辈子长伴青灯为他祈福,以作补偿,可眼下她如何甘心....
望着手中的纸团,林宛兰扶着桌子起身,走至佛像前的火盆处,将纸团扔了进去,看着越烧越烈的火
林宛兰的心一点点坚定起来
“神如何,佛又如何,做了错事,怎能不付出代价”
林宛兰喃喃自语,看着那纸团全部化为灰烬,这才抬手将佛龛两侧的帘布放了下来
自己已经心存恶念,如何奢望佛祖保佑
想到刚刚那人的嘱咐,林宛兰思索着自己的路该如何走,至于信的真伪,林宛兰并不怀疑,和韩文柏通信的事儿,除了青儿,便只有李二知晓
“青儿”林宛兰起身打开房门,唤了一声,便见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小姐”
“我突然想念父亲小时候带回来的雪芽茶了,听说城东的清一阁这种茶很是不错,你帮我去买二两吧”
“好的小姐,青儿这就去,不过不用多买一些吗?二两似乎喝不了多久”
“不必,二两就行,太子府中的茶叶都是上品,我也就是一时新鲜”
“成,青儿这就去”
青儿是林宛兰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是她最信任的人,但事关重大,她仍旧是不敢透露半分
待青儿离开,林宛兰转身回了佛堂,不过这一次没有跪在佛前,反倒是坐在桌边,望着树梢上的小鸟微微晃神
青儿抵达清一阁的似乎玄影还未走,交代完口信的事情,正在听最近的汇报,这汇报还没听完,便听掌柜的来报,买茶叶的姑娘来了....
玄影一向冷峻的面上此时也出现些许诧异
“这么快....”
听完属下的汇报,玄影稍事犹豫,便换了身衣服朝着太子府而去
两次出现在佛堂,前后不过差了不到一个时辰
不过这一次,林宛兰对于玄影的出现显得异常冷静,倒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大人,此事可否帮我?”
“帮你?帮你做何?”
“我要帝靖川付出代价,我要他坐不上那个位子”林宛兰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以往清冷的眸中满是恨意
“那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大人的主子既然将这信送到我面前,那必定是需要我做什么,宛兰甘愿听从吩咐,只要大人的主子愿意帮我,宛兰什么都豁得出去”
“林小姐多虑了,我家主子不过是不愿小姐受此蒙骗,如若真的想要太子的命,我亲自来似乎更方便”
这一次,玄影没有再称呼她为林侧妃
“你....你的主子是何人”林宛兰不知该如何了,她什么筹码都没有,太子身边有暗卫又会武功,她杀不了太子,更不能连累家人
“小姐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
“那....那你的主子是太子的仇人?”
“绝不是朋友,林小姐耐心静候佳音,安心准备明日的菊蟹宴,一切自有定数”玄影说罢微微颔首,照原路离开
回到洛府,玄影第一时间将今日之事告知洛梵音
知晓林宛兰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倒是没想到她如此急切
“明日菊蟹宴,本小姐亲自会会林侧妃”洛梵音喃喃说道,林宛兰这人她没什么接触,认真说来,眼下的几句话,并不能看出她的决心....
不过对于林宛兰,洛梵音势在必得,从内部腐朽,虽然不需要林宛兰为她做什么,但她十分乐意看到太子府的混乱
后宅不宁则仕途不安,她倒是想看看,帝靖川后宅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的面具还能不能挂得住....
菊蟹宴如期而至,洛梵音早早便装扮好和父兄母亲一起出了门
洛驾马车抵达的时候,宫门口已经堵了不少车马,但瞧着洛家马车的出现,纷纷极力避让,这倒是让洛家人率先抵达宫门口,父母均在洛梵音无意找事儿,在玄月的搀扶下款款下车
女孩绝色之姿,阳光下的耀光绫五彩斑斓,更是为洛梵音添了几分仙气
这一场景,在场的均是倒吸一口冷气,这美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一幕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多年之后,在场的众人仍旧对这一日记忆犹新
在内监的带领下,洛梵音母女前往御花园赏花,洛将军与洛云舟则是去了前朝伴驾
御花园内,洛梵音母女抵达的时候皇后未曾出现,二人也落得个清静,听着母亲身边恭维的声音,洛梵音懒得听那些话,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吩咐玄月保护好母亲,自己便去了湖边吹风
只不过在她微微闭眸享受着这份安宁的时候,身边出现一道她意料之外的声音
“洛小姐倒是寻了一个好去处”
洛梵音睁开双眸,看向来人,赫然是林宛兰,只不过眼前之人,与她前世见到的多少有些差距,前世的她心如死灰,眸子却是纯粹的
可现在....她清楚地能从她眼中看出,她另有所图的....
洛梵音视线扫过周围,百花齐放,却阒无一人,那些贵女瞧着她在这里,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眼下倒是无人瞧着林宛兰来找她,想必她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林侧妃可曾看到,众人都躲得我远远的呢”
“自是看到了,不然也不会斗胆来找洛小姐”林宛兰说罢,似乎是极其厌恶,又补充道,“洛小姐可称呼我为宛兰”
洛梵音想到什么,漫不经心挑眉一笑,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湖面,“本小姐似乎与你并未熟识到这般境地”
“是否熟悉,相处相处便知道了,不知洛小姐可愿给宛兰这个机会”
“你可是太子侧妃....一定程度上讲,我们是敌对关系”
“这世上....什么关系都不是绝对的”林宛兰笑的凄凉,良久洛梵音未曾搭话,知晓自己不先表态,只怕今日真的没机会了,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艰难决定一般,鼓起勇气道,“我知晓洛小姐身份不一般,只是不一般,便更要小心,宛兰曾意外听到皇后与太子,对洛小姐有所图,这宴会洛小姐定要小心”
林宛兰这句话让洛梵音侧目看向她,眸中无波无澜,“你是太子侧妃,你觉得我会信你?”
“洛小姐,我以我的身家性命起誓,我所言非虚,我自入太子府便整日待在佛堂,太子未曾防备于我,这才意外让我得知”
“图谋不是一日,林侧妃此时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