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梵音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吕寒在江南任职期间发生的事情,洛梵音没少听说,自然也知道他这人的油盐不进,原本以为他这样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去考量这些事情。
如今看来,这位从不与本地势力亲近,一心埋头为民请愿的吕大人,倒是将其中的利害看到真切。
想到这儿,洛梵音心上浮起些许的恶趣味,美眸华光流转,笑着打趣道:“不过说起来,本小姐回江南不得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倒是一回来,就正好撞上吕大人有难处,倒是有缘得很。”
吕寒闻言一怔,洛梵音言语中满是戏谑,又何尝不是满满的试探,当即心上不由一沉,赶忙起身抱拳道:“洛小姐明鉴,在下为人坦荡,这仕途之路虽走得艰难,但断然不会拿黎民百姓的性命来拿桥。”
瞧着眼前之人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样子,洛梵音忽而觉得无趣。
也没再言语,端着茶杯喝着,一时间,正厅中一片静谧。
正厅中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在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微风悄然拂过,轻轻吹动着悬挂的帷幔,二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对于周遭的虫鸣鸟叫置若罔闻。
良久,洛梵音收敛起面上玩笑的意味,认真地看向吕寒。
“你既知如今局势复杂,又岂能独善其身?吕大人,本小姐不好强人所难,更是容不得背叛之人,至于这件事上,是请我洛家施以援手,还是共同解决问题,这是两种态度,选哪一种还得看吕大人。”洛梵音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却透着犀利与洞察。
对于吕寒的低头,洛梵音知晓是迟早的事情。
而此时的吕寒同样因为洛梵音的话陷入沉思,元帝为何不曾理会他的上书,为何在江南任职数年,诸多政绩却再无升迁的意向,甚至像是被打入冷宫一般,被元帝忽略了个彻底。
吕寒心中看得真切,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从不与洛家有私交,只可惜...在生性多疑的元帝眼中,从他任职两江总督,到如今在江南平平安安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洛家的人了。
可对于洛梵音的两种选择,吕寒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知洛小姐口中这两种有何不同。”
“这区别可就大了请求我洛家施以援手,那我们便是合作关系,拿不出些对等的利益,自然是谈不成的。”
“至于另一个...自家人的事情自然是要妥善解决的,至于所谓的利益...本小姐自然会向罪魁祸首去追讨...”
吕寒闻言微微一愣,本是说着正事儿,可听到那句一家人...吕寒心上不自觉地颤了颤,他知道一旦挑明上了洛家这条船,便意味着他将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可想到刚刚那句一家人...吕寒有些许的意动。
眼前的流民问题亟待解决,江南的局势也不容乐观,他似乎别无选择。
良久,吕寒抬起头,忽略掉心上不该有的情绪,目光坚定地看着洛梵音。此时,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映衬出他坚毅的神情。“洛小姐,若我上了洛家这条船,你当真能解决流民问题,保江南百姓安宁?”
洛梵音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吕大人,这天下就没有我洛梵音做不到的事情,你只管做你的决定便好。”
洛梵音语气傲慢,却又是那么的自然,似乎一切事情在她这里没有任何的难度。
正厅中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一缕青烟,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吕寒微微抿着嘴唇,神色凝重。“好,既然如此,我吕寒便上洛家这条船。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希望洛小姐能以江南百姓的利益为重,尽量减少他们所受的苦难。”
洛梵音神色一正,微微蹙起眉头,流露出一抹凝重。“吕大人放心,我洛梵音并非无情之人。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我自然会考虑百姓的利益。”窗外的鸟儿欢快地鸣叫着,仿佛在为他们的决定而欢呼。
“那不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吕寒微微前倾身子,眼神中充满期待。
洛梵音思索片刻,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暂且不急,是不是真的流民还尚未可知,更何况本小姐如今还在江南,玄卫更是皆在此处,东京城的那位,怎么放心这个时候动手。”
“洛小姐的意思是,那些人并不是流民?可数量如此之大,若不是流民...”吕寒说着心上一惊,若不是流民,那便是心怀叵测,那般数量巨大的人群涌入江南...吕寒简直不敢想,到时候若是乱起来又会是怎么样一般惨状。
像是看到了吕寒的慌张,洛梵音难得好心地解释一句,“吕大人也是聪明人,我洛家之前捐赠粮食的数量你也是知道的,就算不能解了旱灾全部的燃眉之急,但也断然不会造成这般情景,更何况...饭都吃不饱了,倒是有力气往江南走,其中若是无人控制,本小姐是不信的。”
“算算日子...按原计划走,那些流民抵达江南作乱的时候,本小姐应该已经抵达东京城,其中的意味,吕大人不会看不明白吧...”
吕寒语凝,他怎么会看不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一直不愿意去想去怀疑罢了,如今事情摊在明面上,不得不说吕寒内心是失望至极的。
能造成如此大规模的动乱,除了他忠心于的君王,还能有谁。
“可这些都是他的臣民啊...”吕寒低垂着头,整个人颓然不已。
“臣民?”洛梵音轻嗤一笑,“他连他的子女都能拿去利用,那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的臣民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他...只是无权觉得不安吧。若是洛家和九王爷的兵权....”吕寒不愿自己忠的君是这样的人,下意识为他辩解,可说着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不过脑。
“抱歉,洛小姐,在下失言。”
“抱歉的事情少做,吕大人坐到如今的位子,不该是如此单纯之人。”洛梵音被吕寒那半句话说得面色一沉,不悦地将杯子放在桌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也印证着眼前之人心情的不悦。
洛家和九王爷的兵权怎么了?都交回元帝?然后呢?坐着等死?
一时间洛梵音瞧着下首的吕寒越发不顺眼。
“吕大人,流民之事本小姐自有定夺,我还会在江南留三日,这三日,我希望吕大人可以拿到江南百姓万人请愿书,让元帝就赈灾粮给个说法,这天下又不姓洛,凭什么全部让我洛家养着。”
洛梵音说着起身,“吕大人还是早些去准备吧,三日之后随我一同前往东京城。”
“我也要去?可我无召不得入京。”
“你是两江总督,你不去谁去,难不成还要本小姐代替你登那金銮殿不成?”
“吕大人还是早些去准备吧,玄幽,送客。”洛梵音说罢带着玄卫起身离开。
正厅中只留下握着剑环臂抱在胸前玄幽,以及一脸呆愣,不知为何如此突然结束这场谈话的吕寒。
半晌,吕寒收回朝着洛梵音离开方向看去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道,“洛小姐可是生气了?”
吕寒是个好官,加之如今又是一条船上的人,玄幽对他印象还算不错,难得好心地提点一句,“吕大人可曾想过兵权若在他手上,如今的你我,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玄幽说罢,微微抬手,示意吕寒离开。
吕寒就这么木讷地朝外走去,满脑子都是玄幽的那句话。
兵权在元帝手中....
这天下便是元帝的一言堂,如今有洛家与九王爷压制,元帝尚且如此阴狠,若是失去了制约...首当其冲不被当做人看的,那便是天下的百姓,只怕那时候,天元才是真的水深火热。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便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去准备那万民请愿。”吕寒长呼一口气,抬步上了早已等在洛府门前的马车。
“大人莫急,总是还有办法见到洛小姐的?”吕寒的侍从见自家大人神情恍惚的出了洛府,以为今日又没见到正主,便安慰了几句。
“今日见到了。”吕寒摇摇头,反驳侍从的话,只是仍旧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洛小姐没答应?”侍从期待地问着,这几日他们家大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洛梵音在江南本就待不了几日,眼瞅着归期将近,他们都跟着大人一起愁,可如今见到了,怎么大人还是这副样子,难不成没谈成?
一时间侍从面上都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先回府。”吕寒不欲解释,随着他话音落下,马车缓缓行走起来。
万民请愿书的筹备进度要比吕寒想象中的顺利,江南百姓在知晓吕寒所书的请愿书为的是洛家捐赠的粮食,都无须吕寒多言,江南百姓一大早便自动自觉地在府衙门口排队。
甚至一些年老体弱,不方便出门的,都有自发组成的小队,带着请愿书上门签署,原计划两日办完的事情,当天夜里就已经全部交到吕寒手中。
看着面前厚厚一叠按着手指印的文书,吕寒幽幽叹了口气。
他一心为民不假,可这几年如此顺利,又何尝不是沾了洛家的光...
吕寒凝视着眼前的万民请愿书,心中感慨万千。
这份请愿书不仅仅是江南百姓的期望,更是他与洛梵音合作的重要一步。
他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步略显沉重。
书房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吕寒的身影在光斑中穿梭,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脚步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纠结。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在江南的努力,一心为民,却处处受限。
如今,为了百姓,他不得不与洛家合作,踏上这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次日清晨,吕寒决定亲自前往洛府,向洛梵音汇报万民请愿书的筹备情况。
他带着请愿书,乘坐马车来到洛府门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走下马车。
这次入洛府,倒是格外的顺利,门房见是吕寒来访,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玄幽出来迎接吕寒。
“吕大人,请进。”玄幽微微颔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吕寒跟随玄幽来到正厅,只见洛梵音正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
她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吕寒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
“洛小姐,万民请愿书已经筹备完毕,请您过目。”吕寒上前一步,双手捧着请愿书,微微弯腰,恭敬地递给洛梵音。
洛梵音接过请愿书,随意翻了几页,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纸张,对吕寒办事效率满意得很,微微点头。“吕大人办事效率果然高。这份请愿书吕大人收着便好。”
吕寒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洛小姐。不知我们何时启程前往东京城?”
洛梵音思索片刻,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然后说道:“后日一早出发。吕大人,你回去准备一下吧,这次上京,只怕时日不短。”
吕寒点头应道:“是,洛小姐。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他再次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而洛梵音这边,她也在为前往东京城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一日流民之事基本已经查清,其中不只有元帝的手笔,甚至还有帝靖川的小动作,就是不知道宝藏的事情,帝靖川有没有与元帝透露。
大抵是没有的吧..
毕竟若是知晓,帝靖川少不得被元帝再记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