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间的夜晚燥热异常,还好周侗的这间居所四周都栽满了各类苗木,因此微风吹拂之下倒也凉爽。
可这又引来另一个问题,蚊虫太多!
不要说在外面已经搭起长长的一桌酒席的王虎等人被咬的龇牙咧嘴,即使随着王进和周侗进入屋内已小坐了片刻的许平,也感觉浑身上下被咬了好几个包。
“900年前的蚊子杀伤力竟然也不低。”
“啪!”
他一边想着,一边咬着牙手起掌落,已经又消灭了两只。
这倒不是他眼疾手快,而是蚊子的密度实在太高。
“没办法了,只有喷点。”
他想着,自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风油精与花露水。
“呲呲呲”,浑身上下一通挥洒,感觉好多了。
已在不远处方桌两侧的高脚椅上分别坐定的周侗和王进,看到他这个举动不由均是一阵愕然,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可闻到弥漫在空气中那怪异芬芳异常的气息,一个个又顿感神清气爽。
“大人,你这是...”王进透过帽檐,眼巴巴望着。
“哦,防蚊虫的,很好用,两位要不要来点?”许平大方的伸出手。
“哎!谢大人...”王进欣喜地起身就要过去接。
“咳!不必。”周侗却响亮的来了一声咳嗽:“谢许大人美意,老夫自有防蚊虫的手段,不需大人的珍奇。”
王进闻言,也只有讪讪地再次坐下。
“这人如此精于奇技淫巧,现今还如此得官家宠信,将来未必是大宋之福呀。”周侗心中一边暗叹,一边起身去往隔壁卧房。
他自幼受儒家正统思想教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爱耍弄小聪明的人,偏偏这许平,又最喜以稀奇古怪的东西哗世。
现今朝中本就奸佞当道,这倒好,老的还没退,又来一个小的。
不过思量间,他已经从卧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火盆。
大号的火盆。
许平看着那盆子不明所以,而不远处的王进见到这东西显然身子也为之一颤。
“这是要干啥?”
“嗤”,还没等许平看明白,那边周侗已经蹲在地上点燃了火折子。
好家伙,火星一起,盆子里面好大一团杂草一样的东西瞬间便被点燃,看样子显然是先前就晾晒好的。
眨眼之间,火盆燃烧而起的剧烈浓烟就迅速在房间内开始蔓延。
“我靠!咳咳咳咳!”
许平一阵惊悚,跟着,在浓烟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就开始了剧烈咳嗽,一时间,眼泪鼻涕那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收都收不住。
“咳咳咳咳!”
不远处的王进也好不到哪儿去,咳嗽的程度虽比许平要轻,可也几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整个房间中,唯有一人始终都是气定神闲——周侗!
事实上,在浓烟之中虽看不清他的形貌,可影影绰绰之中,许平还是能够看出,这老家伙竟然似乎对此还很是享受!
“卧槽,变态!”许平一边掐着自个儿的脖子一张脸涨的通红,一边心中暗骂。
没办法,在这夹杂了艾草、枯枝,甚至还可能有一些雄黄气味的浓烟中,他已经有强烈的窒息感了,而且意识都开始变的模糊。
“太不人道了!不行,开窗、开窗!开门啊!”
他下意识地以求生的意志就要抢过去开房门。
“哪里去!”
“嘭!”
可还没等他跑到门口就顿感一阵巨力猛地袭来,排山倒海般打在他胸口,直接将其干回了原地。
“卧槽!”
许平心中激愤,都快哭了。
开个门都不行吗?
“不知珍惜!这些东西知道耗费了我老人家多少心思才采摘晾晒而成的吗?平时连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再说如此天材地宝燃烧起来,那还不赶快吸收精华!”
浓烟滚滚之中,隐约就见到周侗有如天神一般挡在门口一声厉喝,声音中,又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这踏马,有毛病吧!”许平绝望了。
渐渐的,他掐住自己的脖子白眼都翻了起来,不断咳嗽着,而且愈发感觉这个世界似要离自己远去,也有可能,是自己要远离这个世界...
“唉!看来许大人要受苦了,刚才好端端的何必要跟进去?”
门外院子里本来正美美喝着酒的王虎察觉到屋内有异,转头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儿后又放下心来,不过又同情的朝屋子看了一眼,心中暗叹。
他一闻飘散出来的那气味就知道定然是民间常用的驱蚊土法子无疑了。
也就是采集艾草、蒿草、浮萍、迷迭香之类的晾晒干,然后再配以雄黄之类点燃,为了达到最好的驱蚊效果,点燃这些东西之前,门窗之类也一定是要全部紧闭的。
不过说起来,一般人家点燃这些东西的时候人一定是要先跑出来的,因为那个气味儿着实...
可看现在的架势,屋子里的三个人好像要与蚊子同归于尽啊!
主要看不远处的房子已经好似着了火,明显周侗老爷子用的剂量还比一般人家多的多!
周老爷子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一代宗师一身内功深厚,可着实就苦了其他两个人,尤其是许大人...
“唉!”
这么想着,王虎又一声长叹。
这次不只他,其他所有皇城司还有西军的众锐卒们,瞧着那屋子里滚滚而起又无处得出的浓烟,一个个也不由得一脸惨然。
屋内,一直到许平咳的都快气若游丝了,眼睛也已然翻起了白眼,周侗这才舍得将门窗一一打开。
“总算没有浪费我这些药材天宝,要不然岂非自损福报?”他边开门还边喃喃着。
“呼...”
终于,恍惚间感受到屋外旷野那清新的气息丝丝而来,许平的意识,这才感觉悠悠有些回转...
“周老先生,咳,昔年您不辞而别,一去就了无音讯,不知,咳咳咳!不知何以离开的如此匆忙?”
等到许平意识彻底醒转过来时,才发现不远处高脚椅上的两个人已经又交谈开了,王进正问向周侗道。
不过显然,王进经过方才一阵的折腾,也着实大不好受。
他可能不想咳的太过明显,可又忍不住,头低的厉害,几乎是斗笠的帽尖正对着周侗。
“说来话长。”周侗则面无表情的白他一眼,似乎对这家伙如此的不经熏很是不以为然:
“我虽一直在御拳馆教拳,可也在时刻留意着昔年恩师惨死的内幕,直到数年前,被我偶然得到一则消息,我才秘密离开汴梁四处寻访的。”
“哦?咳咳。”王进显然一奇,霍地抬头,失声道:“令、师尊?金老爷子!”
周侗面上依然古井无波,只是凝着眉点了点头。
许平闻此也不由心中猛地一震,一下坐直起来。
金老爷子?
金台!
那可是一位集古今大成于一身的武学大行家呀!更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后世一直有所谓‘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之说,足见此人了得。
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落得惨死的结局呢?
他思量间,那边王进也已然开口,不可置信道:
“老先生,朝廷,不是一直都说金老爷子是得享天年、自然死亡的吗?还在他的家乡义务佛堂镇修筑了寺庙以示纪念,难道,另有隐情?”
他连珠炮般发问,声音都有些急促,已经把胸口间的不适都给忘了。
“哼,这说起来,还要讲起另外一个人了。”周侗冷笑一声,似在强压住心中的激愤,沉声道。
“谁?”王进不由问。
“蔡京!”
“啊!蔡...太师?”
王进愕然之下许久方才失声:“他怎会...”
“呵,想不到吧!如今的堂堂当朝太师,当年,却竟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背弃师门的奸邪小人!”
嘭!
周侗说到此,胸中激愤已然再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
他的眼中,更似在喷出无尽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