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一整夜,将困了云裳四个月的院子披上一层厚重的银色。
铜锁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响动,两名小厮恭敬地拉开了沉重的院门。
门扉缓缓敞开,露出了公子轩那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面容。
一夜未眠的云裳,在见到公子轩时,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惊愕,反而似早有预料,平静得如同湖面上的微风拂过。
昨日倩姑娘的意外出现,很容易让她察觉,这一切的背后必然与公子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起来,云姑娘昨夜似乎没有休息好。没关系,稍后在马车上,可以再睡一会儿。”
墨璟轩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暖而又柔和,带着一种对亲近之人特有的关怀与温柔。
在侍女的装扮下,此刻的云裳满头珠翠,钗环环绕的她,身着一袭绫罗裙袄,宛如云朵般轻盈,飘逸之间流露出宫中贵人的华贵与雍容。
她鬓边摇曳的金凤步摇,如同凤凰展翅,金光闪闪,与她眉间的那一抹红痣相映成趣,犹如天边最亮丽的晚霞,美得令人窒息。
云裳的眼眸中思绪流转,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那张总是挂着温和微笑的面容,此刻在她眼中却充满了谜团。
这张和善的面容下,究竟掩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又为何要囚禁自己,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墨璟轩感受到云裳那灼热的目光,他不禁有些失笑。微微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云裳的心事。
他轻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戏谑:“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我,难道不认识我了?”
云裳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
她弯了弯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云裳自然记得轩公子,只是……不知此刻,是应当唤您轩公子,还是该称您为尊贵的三皇子,轩王呢?”
她的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墨璟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墨璟轩神色坦然地看着她,说:“云姑娘如今是我王府贵客,称我什么都不要紧。只是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起程了。”
墨璟轩动作自然优雅地伸出手臂,轻声示意云裳扶上来。
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清扫,风冷路滑,考虑到云裳此刻行动多有不便,他便多了几分小心和细致。
然而,云裳却像是未听见他的低语,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倔强与坚定,对墨璟轩的示意置若罔闻。
墨璟轩并未因此感到不悦,他的笑容依旧如春风般温暖。轻轻放下手臂,缓缓走向云裳,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与关切:
“今日乃是除夕佳节,父皇特意赐下盛宴,阖家都要进宫赴宴。我知道,姑娘心中有所牵挂,想见的人也在那里。更何况,边城战事吃紧,七弟似乎也受了伤,这样的消息,你一定也是想知道的。”
听到他受伤的消息,云裳险些站立不稳,急急地望向墨璟轩,心中的疑问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她审视着眼前的局势,墨璟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策划的棋局,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意图。
他把她囚禁于此已四月有余,如今又在这皇帝赐宴的紧要关头现身,还特意提及墨璟晔的伤势,这一切,岂能是巧合?
“云姑娘,看你此刻的神色,难道对我七弟的伤势已是无动于衷了吗?”墨璟轩微笑着,声音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云裳的心头。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几分挑衅,几分试探,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云裳心中明了,这墨璟轩并非表面上那般温和无害,他的心思深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自己绝不能就这样轻易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保持清醒,才不至于被轻易利用了去。
“墨璟晔受伤也好,皇帝陛下赐宴也罢,都与我这平民女子无关。还请三皇子放我归家。”云裳执意撇清自己跟墨璟晔的关系,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她发现,这墨璟轩的眼中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谋算,试图用她作为牵制墨璟晔的棋子。
在寒风中,墨璟轩凝视着那张倔强的小脸,那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肌肤在冷风的肆虐下更显清瘦。
他轻轻叹息,动作温柔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华贵而温暖的白狐大氅,缓缓地披在云裳那瘦弱的身躯之上。
男子的身量较高,那件大氅原本就显得宽大,披在云裳那娇小的身躯上,更显得她身形玲珑有致。
领口处,那柔软细腻的白色狐狸毛随风轻轻摇曳,将她紧绷着的小脸衬托得愈发楚楚可怜,又带着几分可爱。
云裳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墨璟轩却紧紧地扳住她的双肩,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双肩的骨头捏碎一般。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之下却隐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与他面上的温和全然不符。
云裳吃痛,双眸中透露出些许不屈与愤怒,她凝视着眼前的墨璟轩,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墨璟轩见她终于收起了那份倔强,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心中涌起一丝满意的笑意。
修长而白皙的手,轻轻地为她系上了大氅的带子。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缓、那么温柔。
“七弟在边城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手握重兵,再加上周佑的辅佐,可谓是如虎添翼。如今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对于战王手中的兵权更是垂涎三尺。若此刻有人趁机在父皇面前参奏七弟一本,说他强行霸占人妻,甚至草菅人命,那么父皇会作何反应呢?”
墨璟轩的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本朝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战王殿下,他身居高位,战功赫赫,深受百姓敬仰。若是传出他恃强凌弱,霸占他人之妻,甚至草菅人命、放火焚烧,那民间将如何群情激愤,父皇又将如何雷霆震怒?”
温柔的语声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云裳的耳中。她瞬间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如同被冰冷的寒风穿透了心脾,那双美眸因为惊愕而瞪大,急声辩道:
“不,事情并非那般。”
云裳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仍坚定地反驳道:“那日的杀人凶手并非他,而且,他早已将真正的杀人凶手押送回了京城,等待审判。”
墨璟轩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和嘲讽,仿佛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他状似思索地看着她,缓缓道:“哦?真是如此吗?但为何我遍查京城各衙门,却连一丝关于此案的消息都未曾听闻?”
云裳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紧盯着墨璟轩那张俊美温润的脸庞,眼眸中充满了怨愤和不甘。
除了被人从中作梗,中途拦截,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云裳心跳如狂潮涌动,难以平息。她的唇瓣微颤,带着几分不安与忐忑,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
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我虽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但我亦知晓,当今陛下膝下仅有三子,太子对他,向来只有兄长的关爱与呵护,怎会无端陷害于他?那么,对他虎视眈眈,意图不轨的,只怕非你莫属。”
墨璟轩听罢,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质疑,只是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他堂而皇之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那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他们之间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云裳本能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感觉那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钳制住了她。
然而,就在她奋力挣脱之际,他的声音轻柔地拂过耳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倘若,这事件的当事人能在父皇的龙颜前,为七弟洗清冤屈,或是将一切过错揽于己身。那么,整件事情的走向,或许将会迎来出人意料的转折。要知道,七弟是父皇心头的一块瑰宝,父皇又怎忍心看到他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前程尽毁呢?”
云裳原本挣扎的双手,在听到这番话后,如被冰雪覆盖,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勇气,僵硬在那里。
是的,她深知整件事情的真相,唯有自己最清楚。而能为墨璟晔洗清冤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也只有她自己。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冤枉,更无法容忍因为自己,而让他的前程毁于一旦。
墨璟轩的目光如深潭般深邃,捕捉到了她脸上那微妙的变化,他唇边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与七弟,心志不同。然而,我愿你以我的红颜知己之身份,随我入宫赴宴。届时,你只需静静地伴我身侧,无需多言。若真有人欲借此机会攻讦七弟,你也可在关键时刻,助他化解这场风波。”
云裳闻言,心中涌起一阵不解,疑惑之情脱口而出:“对付墨璟晔的,不是你吗?”
墨璟轩悠悠地看向她,她面上的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可见是动了真心的。
墨璟轩勾了勾唇,轻轻地说道:“我是意欲与七弟争夺个高下,可是,我也有我的傲骨,不屑利用女人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云裳虽已心中有了答案,但此刻被墨璟轩的话语所打乱,令原本清晰的路径突然笼罩在迷雾之中,无法觅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