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这么说，云缙有些不服气。
    便问云桢：“家里可有古物流传下去？总不至于真的一穷二白，什么也不剩吧？”
    云桢挠了挠脸颊，“呃……老祖宗儿孙众多，数百年间嫡庶分支、四散迁徙，每一支的后人能分到的东西都不同。”
    “至少我父亲这一脉，确实……没有。”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甚至有些气弱。
    云桢不知道她们家这一支是怎么从京城辗转来到涯市的。
    一千年的时光，无论是出息的还是败家的，都化作一抔黄土了。
    先前连通年代位面，她还仔细地观察过。
    云家并没有什么祖产留下，云爷爷和云爸爸也不曾夸耀过祖上有什么丰功伟绩。
    很显然，来到涯市的这一支云氏后人很普通。
    近三百年的时光里，也就出过几个秀才和举人，更厉害的高官权贵真的没有。
    云缙一听心疼了，又把他收藏的那几箱战利品拿出来。
    “没事！那些不中用的没能把祖产传下去，老祖宗可以给你！”
    “这几箱你都拿去，若是不够用，等我打完鞑子，再给你凑几箱！”
    云桢莞尔，心里暖暖地涌起一阵感动。
    不过她对异邦珠宝真的不感兴趣。
    鞑靼人那儿抢来的东西，无论是研究价值还是拍卖价值都不算高。
    倒不如让老祖宗自己留着换钱，才算是发挥了最大作用。
    “老祖宗，这些在后世不怎么值钱了，您若是能卖掉，就尽量在这几年内卖了吧。”
    “后世的人，其实更喜欢汉文化传承下来的东西，比如瓷器、书画、历朝历代的通宝、翡翠玉石做的首饰或摆件，甚至皇帝穿过的衣裳等等。”
    “具有历史传承意义的，技艺精湛独特的，或者皇室使用过的贵重物品，才是后世最为追捧的。”
    “将来若是回了京中，您帮我买些漂亮的瓷器和书画就行。”
    云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爽快地应了声“好”。
    低头看着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珠宝器具，也不由得面露嫌弃。
    “鞑子就是鞑子，做的东西连后世也不喜欢。”
    “待到回京就都卖了吧，省得整天搬来抬去的，沉重又碍事。”
    ***
    米铺和杂货铺开张的第三天，知府衙门发布了公告。
    说是要大范围招聘工匠修建城墙，还需要一些人手负责采石、烧砖和夯土。
    榆州城内所剩的人口不多，因此招聘没有什么限制，有点力气并且愿意尝试的，都可以到衙门报名。
    云桢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夯土技术，另外还会负责输送糯米砂浆。
    给的夯土技术依然是古代使用过的，只是比一千年前先进了那么几百年。
    榆州城可谓是男女老少都出动了。
    除了病弱孕幼，其余能干活的全都到衙门报了名。
    修建城墙对于所有人来说，既能抵御关外的鞑子，保障榆州的安全，又能换取银钱或粮食养家糊口，真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云桢手里的银钱很有限，大部分时候还是用粮食蔬肉当工钱。
    一筐筐的物资送到知府罗康成手里，再由他根据不同的工种和工时，细致地进行分配与发放。
    榆州百姓也不介意以物抵钱，甚至觉得给物资更好。
    现在有钱都很难买到粮食，而城内的两家商铺又限购。
    修城墙换来的物资，他们可以带回去加餐，也可以悄悄拿去相邻的城镇高价卖掉。
    云桢对此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刻意去管。
    大方面不出错就行，小部分想要捞偏财的，不必花费心思去阻拦。
    本就是作为工钱发放出去的东西，他们将之真的换成了钱，也不算错。
    防御工事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榆州城久违地焕发出一股勃勃生机。
    戍边大军和当地的老百姓一起，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修建城墙。
    虽说干旱还未过去，关外还有强敌在虎视眈眈。
    但日子有盼头，人们便有干劲。
    榆州百姓的精神气逐渐恢复，戍边大营还总是传出一阵阵的饭菜香气。
    这状态极好，在荒年里却极其异常的情况，关外的鞑子怎会注意不到？
    就在修建城墙期间，小规模的袭击时不时就会发生。
    云湛率领几支精英队伍，以游击歼灭的形式，或是主动出击，或是被动还击地将敌人暂时拦在了雄武关之外。
    边界的防御城墙逐渐成型，鞑子那边也很心急。
    鞑靼大汗的营帐内，派出去的探子还带回了令他们万分震惊的消息。
    “云缙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大批粮草，养得戍边大军兵强马壮，状态与一个月前完全不同。”
    “另外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榆州竟然恢复雨水了！”
    “那边三天两头就能降一次雨，周围的城镇却还是干旱的，此等诡谲奇异之事——”
    “大汗，您说那边会不会……真有什么神仙保佑着？”
    鞑靼大汗被这话刺激得，当即怒火中烧地踹了探子一脚。
    “放屁！大周人都是一群软脚虾，有什么资格得到神仙庇佑？”
    “本王才是受到神明认可的草原之主！云缙也好、大周贱民也罢，只是本王宏图霸业的踏脚石！”
    今年刚满40岁的中年汗王满脸怒色，撑着腰在营帐里来回踱步。
    他让探子把打听到的情况再复述一遍，思索良久，终于想通了不对劲的地方。
    “让文书过来一趟，我要立刻写信，问问姓卢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戍边大军的粮草来得很蹊跷。
    鞑靼大汗心知，云缙与大周的卢丞相素来不对付。
    以那二人势同水火的关系，卢丞相肯定会在粮草配给的问题上多加为难。
    大周目前正处于灾荒，就算真的给戍边大军配备粮草，那也是东拼西凑、杯水车薪的勉强数量，绝不可能满足五万将士的需求。
    但据探子回报，戍边大军、甚至负责修城墙的榆州百姓，每个人看上去都面色红润、健康强壮，完全不像是饱受饥荒之苦的灾民。
    鞑靼大汗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不过他知道，卢丞相肯定有办法查探到其中的秘密。
    鞑靼大汗与这位大周权相已经达成了交易。
    只要他在榆州战场拿下云缙的人头，卢丞相就能送给他一大笔金银和粮草。
    两人一直合作愉快，不久之前姓卢的才悄悄给他们送来一点补给。
    数量不多，但这合作的诚意他收到了。
    鞑靼大汗还以为两人已有默契，怎么一转身，云缙那边竟然也有了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