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希望村在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鸡鸣声，提醒着人们，新的一天到了。
    林奶奶早早起床，洗漱完后，去把炉子盖打开，让壶里水继续烧着，冬天寒冷，热水少不了。
    把面和好后放一旁醒着，正好水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水蒸气似白雾般弥漫开来，林奶奶忙把水壶放到地上，水汽蒸腾很快，不快点拿下来，水一会儿就烧干了。
    “奶奶，我来吧。”
    林奶奶抬头看向来人，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认床，睡得不习惯？”
    唐知谦摇了摇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小事上担忧，心里却觉得十分温暖，他轻声道：“没有，睡得很好，平时早起习惯了，是要倒水吗？我帮您。”
    林奶奶连忙道：“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唐知谦不容拒绝地提起水壶，往外走去，暖水瓶在堂屋放着，一壶水全部倒完，也就灌了一瓶半，远远不够用。
    林奶奶原地站了一会儿，露出个笑容，沅沅写信说人小伙子能干又勤快，她还不信，那种家世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是勤快的？
    不说别的，她两个儿子也勤快、也孝顺，但并不妨碍他们，在看到家里酱油瓶子倒了的时候，像个睁眼瞎似的，不知道伸手扶一下。
    在家务活上，男人们有种无师自通的懒，这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赋予他们的权利，一个男人能养家，那他就是个好男人。
    但林奶奶不这么想，她觉得男人养家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还要懂得尊重、体贴妻子才行，要眼里有活。
    唐知谦到水井旁又打了一壶水，提进厨房，见炉子里的煤燃得差不多了，又拿起火钳换了一块新的蜂窝煤，把水壶放炉子上面让它继续烧水。
    农村的冬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把热水瓶灌满，除了自家使用外，还要避免家里来了客人，没有开水给人家泡茶。
    林奶奶看他动作利索，一看就是平日里经常做的，不由越发满意。
    沅沅信里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这点，倒是林奶奶误会了。
    唐知谦认识林清沅之前，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大爷，认识林清沅之后，有限的几次开火，也是用的——铸铁灶。
    炉子他没用过，他会，只是因为这事不复杂，打个水、换块煤有什么难的？
    不是有手就会？
    林奶奶将洗干净的肉放到砧板上，又问道：“你饿不饿，要不先泡点米子垫垫？早饭还得一会儿。”
    唐知谦摇了摇头，他早上不太喜欢吃甜的。
    唐知谦看了眼放在案板上的面盆，想了想问道：“奶奶，这肉是要剁成肉馅包饺子吗？我来吧。”
    林奶奶点点头，解释道：“沅沅二叔今天走，我们这讲究上车饺子下车面，前几天小卓还说除夕那天，饺子没吃够，今天早饭咱们吃饺子，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让你爷去镇上买油条了，你要是不爱吃饺子，就吃油条。”
    唐知谦也听说过这个习俗，想到昨天回来时的那碗面条，倒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含义。
    “不用麻烦，我吃饺子就好。”唐知谦道，又问道：“二叔今天就走？几点的火车，我开车送他们。”
    “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林奶奶有些意动，现在交通不便，出行也麻烦，尤其是出远门，大包小包的，十分累人。
    唐知谦：“没事儿，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
    林奶奶想了想，也是，太见外了反而伤了情分，便笑着道：“那我替他们谢谢你。”
    唐知谦：“您客气了，这是我应当做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毕竟这也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唐知谦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不比便宜外甥差。
    当然，若是林家有需要，他也不介意送套房子给林家。
    怎么说呢，男人的攀比心总是体现在奇奇怪怪的方面。
    唐恋爱脑知谦表示：韩安康能把房子送给丈母娘，他也能。
    唐知谦剁好肉馅，林奶奶也把白菜、韭菜洗好了，饺子好不好吃，关键靠馅，所以调馅是门技术活，这点唐知谦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厨艺一般，做出来的东西顶多能吃。
    没一会儿，馅和面都好了，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说话做事都随意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客气里带着淡淡的尴尬和拘谨。
    厨房空间不大，所以得把馅和面端到堂屋里去包。
    林奶奶撒了层面粉到圆簸箕上，开始擀面皮，唐知谦见状，拿起擀好的皮子开始包饺子，放好馅后两手一捏，一个圆滚滚的饺子便出炉了。
    林奶奶笑着道：“沅沅之前写信说你饺子包的好看，确实包的好，一个个像是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唐知谦听了，嘴里忍不住上扬，道：“是吗？她连这个都和您说了？”
    “是啊，和我们说了你许多事呢。”
    原本的担心也随着一封封寄回来信，慢慢放下心来。
    唐知谦有些受宠若惊，语气复杂道：“是吗？我还以为……”
    毕竟，臭丫头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的，也很不耐烦处理人际关系。
    唐知谦本来都做好了单打独斗、孤军奋斗的准备，哪有老丈人不为难女婿的？
    哪能想到，对方已经给他铺好了路、造好了梯，本来他还奇怪来着，林家对他的态度，未免太和善了。
    毕竟昨天那么多人，都没把他灌醉，可见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现在完全能解释的通了。
    林奶奶：“这孩子被我们养的有些娇气，刚到部队不习惯，多亏了你照顾她。”
    唐知谦想了想，有些心虚，好像也没怎么照顾过，也就给了点钱、给了点票，偶尔两人一起做做饭。
    除了新兵那段时间，见面多一点，后来都是聚少离多，小丫头调去京市后，相处就更少了。
    “其实，我也没怎么照顾她，她很独立，也很优秀，能自己的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会和我说。”
    说起这个，唐知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林奶奶默了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沅沅从求学，到工作，家里都没怎么操心过，就连结婚，对象也是自己找的。
    有时候孩子太独立了，大人就没有参与感。
    但优秀不是过错，也是一件值得家长骄傲的事情。
    “沅沅一直都很优秀，她小时候特别喜欢扎那种冲天辫，安康总是给她扎两个，后来上学了，就把辫子绕一绕，绕成两个小丸子，再绑个红发绳，可好看了，她读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毕业后去了希望村当老师，她十五岁就高中毕业了，其实镇上的中学想让她去，但我们不放心，就没让她去镇上教书……”
    唐知谦安静听着，在脑海里想象着女孩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只是，听着听着，总感觉有些奇怪。
    话少？那丫头明明就是个小话唠。
    内向？确定不是过份活泼？
    算了，人的记忆总是习惯性的对过去带上滤镜修饰一番，不一样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