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荫仿佛又听见那个尖细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我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当我的面偷我的药是当我瞎吗……”。
“我快要累死了,抬回来的人就没有一个囫囵的”。
“我离职,坚决离职,这不是人干的活儿”!
……
桑荫一听这个声音,哑然失笑!这很明显是九转塔分部鬼医留一手,那尖细刻薄的嗓音让人想忘都难!
哎我又来这儿了,不长时间里来了两次嘿!好像还没死。
桑荫颤抖着想到从床上起身,结果眼开眼一看,哪里有什么床,她分明又到了一个蛹里边,外边包裹着她身体的那一层纱已经薄如蝉翼,可以看到外面亮白的日光。很明显,刘一手又亏了血本,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听说上回刘一手为了救她回来,连珍而藏之的凤凰之泪都涂在了蛹里边,供她的身体吸收,也不知道这回用了啥。
你还别说,这个刘一手还真是有些能耐!
只是这回,肯定也用不着哑巴玲偷东西交换了!估计哑巴玲自己也伤得不轻。知道的会说是哑巴玲请战神上身,对付巨蜥,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是哑巴玲被白启征用了身体,巨蜥没弄死,倒是差点儿把他自己带走,唉。
桑荫躺在雪白的蛹里左思右想,百无聊赖,额头那儿又是针扎一样疼痛。她用手一摸,感觉有个又硬又鼓的东西随时都要破皮而出了。这个东西,难道就是三爷给她接生的时候,看到的额头光芒?桑荫赶紧把额前头发往前扒拉,好歹算是遮住了。这时她仿佛听到从外向内蝉衣破裂的细碎的声音,窸窸窣窣,但是清晰可闻,果然,不多时鬼医那张仿佛人猿泰山的脸出现在了桑荫面前,“你要是好了就出来,老是占着我的地儿算怎么回事儿”?
好吧,算你狠!
鬼医应该也是算着时间的,硬是分秒不差!桑荫摇摇晃晃地从蛹里站了起来,想不到初雪一直在外面安安静静候着,看到桑荫出蛹赶紧拿了衣服给她披上,也不知道她是睡了多久,外面大毒日头照得人眼儿晕,初雪丫头一把扶住她,“少主小心”!,把桑荫扶到了廊下坐着。
才出蛹体,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照着,桑荫一下子确实有点儿没适应过来!但是一看到初雪,桑荫忍不住就是一阵心虚,简直是不敢直视初雪的目光,哎真是对不住三爷!我又把自己快弄死了。她刚一坐下,便有话没话讨好似地问初雪现在是什么时候,初雪说十一月里了,秋天都快过完了。
桑荫心里一惊:咋又过去几个月了?
去北京的时候好像还没放暑假!她和苏醒还搁驾校报名那。
然后初雪开始絮叨,说原本想把少主带回黑客门疗伤,但是三爷说鬼医名满天下,医术精深,且少主上回在这儿医好过,就派我过来守着,要是鬼医这儿稍有差池,三爷就亲自带着门人血洗九转塔……
这时鬼医刘一手端着一簸箕的药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眼睛眨都不眨地从两人旁边走进房里,嘴里好象还嘟哝着,洗了好!我巴求不得呢。
隔这么远?鬼医能听见两人说话?刚鬼医是在哪儿来着?
桑荫和初雪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知道鬼医是九转塔不出世的高手,但此等耳力,绝非凡人!两人思忖间,药圃院外传来陈星河和王一的声音,就在桑荫伸长脖子往外看,惦记着还有个人没有出来的时候,谁知道从她身后的房里飞一样跑出来一个人,速度之快,超出想象,桑荫定睛一看:鬼医?
看得桑荫和初雪面面面相觑:难怪鬼医在九转塔地位卓绝无人敢惹!这身手,九转塔天师级别都没有一点儿问题!
陈星河和王一进了院子,看见桑荫好好的坐在廊下,乐开了花,陈星河甩出背包从里边拿出一包薯条,卡卡就撕,“我就说咱命大,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果然!”!
这时从屋里飞奔出来的鬼医一边用身体护住身后的药材,嘴里一阵冷哼,“身上血都流干了,来时跟一片秋天的树叶没什么分别!可惜我存了一辈子的上好药材……”。
然后鬼医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着桑荫和陈星河赶紧走赶紧走,“你两个王八羔子!我医着你俩送来的病人,你偷着我的绝世神药,不是我对这个病人也是充满好奇,你以为你们进的来我这个药王圃……”。
“不是我偷的”,陈星河和王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是他偷的”,两人的手指都指向对方,又是异口同声地说。
两人的一番对话听得桑荫一阵羞愧,很明显,王一这个家伙也给陈星河带坏了!动不动也知道偷东西了?桑荫赶紧向鬼医赔礼道歉,又叫初雪记着,赶明儿回去了叫人多多的送礼过来。
鬼医脸色这才多云转晴,接着翻桑荫和初雪一个白眼儿,又说道:“你两个搁我这儿咋说都没事儿,出去还是别一句一个少主少主的——就算是少主,现在还不是时候!九转塔这回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就这上头还在查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九转塔上官正非看管不牢粗心大意,属于严重的渎职,高层震怒!他是死了,不死也得撤职这是肯定的。但少主上官东阳英勇迎敌,将两个异形重新封印,也算功过相抵——明面儿上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上官东阳凭此一役,一跃成为九转塔新任塔主也未可知——只看明年的天师大赛到底花落谁家了……。我多句嘴,不要动不动就往我这抬,我存了一辈子的神药被你们用的用、偷的偷……\"
“上官正非……死了”?桑荫惊诧得瞪大了眼睛。
“死了”!
\"那那那李……李曼瑶”?
“李曼瑶倒是来过,我没让她进来”,鬼医风轻云淡地说。
“我说你个刘古人你为啥不让她进来”?桑荫一听气急败坏,腾地从凳子上坐起。
鬼医仿佛理解不了桑荫此时突然这么激动,端着簸箕面无表情的看着桑荫又说,“我的药圃,我不想让谁进谁就不能进!咋滴,你还不服气”,半天又嘟哝了一句,“干得出李代桃僵这种事儿的,你不妨那个第一夫人是啥好人”?
陈星河和王一听了鬼医这话,相互看了一眼,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那意思无限认同鬼医这话。倒是初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儿圆睁,“刘老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拆了你这药王圃”!
“你拆!你早点儿拆我还等不及了呢”。
这时陈星河和王一走到廊下蹲下身子,看脸上的神态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陈星河好不容易挤出一脸的笑跟桑荫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名声啥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咱光图利就行了。
“你两个也知道李曼瑶来找过我”?
“知道”。
“那你两个贱人为啥不把我喊醒”?桑荫说完这句突然觉得,她当时躺在蛹里边,肯定是喊不醒的。而从她这回又被送到巨大的蛹里休养,好像比上回的时候更长久,肯定也是伤得不轻。
这不是又错过了一次跟母亲重逢的事情?好事儿它为什么总是如此多磨?
“你别着急!上官夫人说了,等你醒转让你去京城,她找你有点儿事”。
“她真这么说的”?桑荫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直到见陈星河和王一点头如捣蒜,才双手一背,兴奋的在廊前空地来回踱了起来,母亲来找过她!看吧,那个女人并不是不关心她的生死,上官正非死就死了吧,这个哎呀老爹反正也不认识,然后桑荫突然想起来,刚刚陈星河跟她说什么来着?
“什么光图利就行,对了我们的工资涨了”?
陈星河和王一都拿出来手机,看了一下,王一扑哧笑出了声,“涨是涨了,比前多了几块钱!这工资也是个死工资”!
“瞎说什么大实话”! 陈星河捣了捣王一的胳膊,王一这才笑嘻嘻又说道,“工资是死的,老板,但是我们这几个月出任务,奖金倒是非常可观,特别是这次……”,王一说着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多……\".。
“我说你个王八蛋,见了钱比见了你爹都亲!是命值钱还是钱……那啥,值钱”?
“命值什么?你个死八婆到底是糊涂了?咱拿命换钱的时候少了?我们这还算好的!钱到了命也没丢,多少人命都丢了钱钱没挣到?男子汉大丈夫,老子就是舍命不舍财,”!
“能的你!对了两颗珠子卖了多少钱?你这些天见天的往外跑,是出货去了?对了还差点儿忘了还有被你刮下来的黑金粉,你……”
“没谈成……”,王一讪讪地说。
桑荫见这两家伙说起来喋喋不休,赶紧打手势让俩先停停,问哑巴玲上哪儿去了咋没来。
陈星河一听这话,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从撕开的零食包里拿出一把鱼干儿卡哧卡哧嚼起来,嘴巴没空,头一摆一旁的让王一汇报工作。
估计这么长时间以来,王一也是憋坏了!见状一把拉开陈星河,就近在桑荫面前蹲下,说哑巴玲来鬼医这儿医好,就被他妈连哄带骗带回西蜀了,“我还当她妈那个人是个好讲话的,把邀请函都给了咱。谁知道她妈一看哑巴玲当时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差点儿没挂了,登时脸上变了颜色,只差没对我们破口大骂了,还得亏我扛着那个家伙跑了几里地鞋子都跑飞了!叫我们以后离她家六儿远点儿,意思跟着我们没几天,普通人都够死几个来回了……”。
“他不敢骂哑巴玲,天天逮着我骂”,陈星河辣得希里哈里,还不忘指着王一跟老板告状。
“是你把那个地主家傻儿子放走的,你跟他一伙的你也是个死变态……”。
“老板你评评理……”!
“我说了这回最少得讹他一个小目标……”。
“已经不少赚了这回,你知足吧”,陈星河赶紧打手势叫王一别说了,王一小眼睛一瞪,“我说实话还不让说!老板昏迷了这几个月,差点儿没命也算了,被人抢了头功也算了,关键那个傻子也特么跑了……明明是她儿子连累了我们啊,我去他……”。
“我不去”!陈星河顺嘴接道。
桑荫也不说话,看着天上变幻不定的云彩出神。此时已接近黄昏,天边橙黄色的云彩散出万道霞光,照射着这片温暖的土地,美得令人心醉。
再配上那两个家伙没完没了的聒噪,桑荫觉得她成神了!竟然觉得此情此景,无比和谐!
让他们出出气也好!
刚刚是鬼医,现在是陈星河和王一,一个两个说个话阴阳怪气。其实听到这儿桑荫也听出了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基本走向。一开始大家收到带有红色印章的jzt标志,国家命令,都有点儿懵圈!然后大家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儿的姿态,牛逼轰轰就去了!这里边可能也各有心思,但当初大家夜奔京城的初衷也不过是一腔热血,不见得是为了争名夺利,知道事儿大,但是也绝对想不到此次事件居然关系到家国命运,生死存亡,这种情况下能把异形重新封印并且活着出来,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但是一活下来发现自己拼命赢得的胜利果实被别人摘了,不服气……也实属正常。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会有脾气!
初雪见桑荫不说话,便撵着陈星河和王一赶紧走,疑心桑荫少主怕被他俩吵烦了!这两个神助攻这么一吵,把过去几个月连初雪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情,一股脑吵出来了,难怪桑荫少主懒得理他们。
桑荫只是看着天上的云彩出神,那一朵朵飘荡在遥远天边的云彩一会儿像,一会儿像一个个硕大的咸蛋黄,变幻着形状,漫撒天边,热烈而浪漫。突然,她仿佛看到一朵云在向她微笑,无比的甜蜜和温柔,好像见过?桑荫从椅子上支起身,挥手向那朵微笑的云彩打招呼,“你来了”!
初雪听见一愣,见桑荫少主傻傻地跟云彩对话,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