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知是件好事吗
作者:只此青烟   欢迎来到危治欧诺最新章节     
    斯塔莱德的中心花园里有一丛黑色玫瑰,纯黑的花瓣仿佛是被切割下来的夜色,深沉且神秘,独特而美丽。
    凌屠在这片神秘的夜色前驻足。
    真像许夜。
    他这样想着,脑海闪过一双幽暗凤眸,不自觉伸出手想摘下一朵时,却被花枝上的刺扎了一下。
    一瞬间的痛感让凌屠回神,看着面前的玫瑰花抿嘴笑了笑,有刺的玫瑰,真是迷人的危险。
    更像他了。
    望着玫瑰花枝上的尖刺,凌屠神情恍惚。这几天以来,他所见的许夜是多变的,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的许夜,总是温柔含笑,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虽然也有过不顾他想法的时候,比如那个神父... ...
    毕竟是我行我素的夜神,也许是那个神父哪里惹到许夜了吧。
    这两天,也许是接近了返巢时间,许夜变得很懒散,可是浑身气势也柔和得多,让凌屠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他甚至觉得,安静跟在他身边的许夜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阴晴不定。即使不爽自己恶魔使的身份,许夜也好好克制住了不悦的情绪,只是警告了他少用命令的词汇。
    而他发现,很多时候,许夜更喜欢逗他,说一些让他脸红心跳的话... ...
    凌屠不自觉想起刚刚召唤出许夜的那个晚上。
    许夜说他做什么都可以... ...
    他垂眼看着身前的黑玫瑰,手指轻轻抚摸着微凉柔软的花瓣,然后轻轻摘下一片。
    假如... ...也许是因为回想起了许夜纵容的态度,让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忍不住想,假如,他想把迷人的黑玫瑰藏在怀中呢?
    也是可以的吗?
    不想让这份独一无二摆在拥挤的花园中供人观赏,只想将他养在房中,神秘的、孤傲的、温柔的,无论那种姿态,只给他一个人看... ...
    也许有点异想天开了。
    凌屠看着手里的花瓣,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柔和深邃的芳香,像个越温柔就越让人沉溺的危险深渊。
    他把花瓣放进口中,嚼了嚼,略微苦涩,没有甜味。
    凌屠皱了下眉,还没有清晰的念头出现,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凌屠,你在这里干嘛?”
    凌屠转身,看到个金发碧眼的青年。
    “是玛纳斯啊。”
    他的哥哥,以及——
    他看向跟在玛纳斯身后的几乎和玛纳斯等高的巨大白色狮兽——玛纳斯的恶魔使,奇芬。
    两者的左侧太阳穴位置有着同样的黄色山形印记。
    凌屠咽下嘴里的花瓣,笑了笑,“有点无聊,过来散散步。”
    就在凌屠看玛纳斯的恶魔使时,玛纳斯眼神也在他身后寻找,没看到想见的对象,玛纳斯才把目光重新落在凌屠身上,“你的恶魔使呢?”
    “哦... ...”凌屠漫不经心地笑,“他不喜欢逛花园,在房间休息呢。”
    “是吗?”玛纳斯奇怪地嘟囔,“恶魔使不该一直守着驱魔人吗?万一遇到危险呢?”
    凌屠眨眨眼,“玛纳斯,在斯塔莱德的中心,能遇到什么危险?”
    “... ...说得也对。”玛纳斯无法反驳。
    凌屠注意到玛纳斯没有停止打量。
    自从前两天去驱魔协会报名后,比尔森就叮嘱他好好练习驱魔法术,他今天呆在房间里看了一上午书,觉得有些无聊,才出来走走。
    没想到会遇见玛纳斯。
    想起许夜给出的关于玛纳斯“这个人有点心机”的评语,凌屠不太想和他说话,害怕暴露信息。
    “刚好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玛纳斯,再见。”
    凌屠不无遗憾地看一眼近前的黑色花丛,还想摘一朵带回去的,下次吧。
    他摆摆手,转身走向花园外。
    ... ...
    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是大晴天,到了下午天空就阴沉下来。
    宋春驰放好地图,掀起马车窗帘,对外面的乌衔秋说:“算路程,明天早上就能到全食之都了!”
    明天正好是第七天。乌衔秋回头看,宋春驰手放在车窗边,下巴靠在手臂上,满脸的疲倦之色。
    接近恶魔使回归魔界之巢的时间,恶魔使会容易觉得疲惫,这段时间被称为恶魔使的返巢期。
    法术书上提到过,恶魔使的活跃程度也有五个阶段,由低到高分别为:月蚀、弱魔、返巢、魔怒、魔变(解)。魔怒阶段,由驱魔人使用法术,恶魔使会感觉到全身魔源沸腾,此时恶魔使的特殊能力会大大增强。
    比如之前哈德姆对他的恶魔使黑剃使用了魔怒,黑剃攻击时就会挥出能让周围气温降低的白色霜雾,这是它本身就拥有的冰冷气息因为魔怒而加强了。
    宋春驰现在正处于返巢期,干什么都不起劲,前两天他还能兴致勃勃地和乌衔秋学骑马,说上一整天也不嫌累,到今天就只想呆在马车里了。
    他靠着窗边昏昏欲睡,却听前面有说话声传来。他被吸引了注意,下意识侧耳倾听。
    两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听着有些耳熟。
    那两人应该走得很慢,马车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宋春驰也听清了她们是谁。
    是之前看过直播的司紫和路临溪二人。
    司紫正在埋怨,“你到底会不会认路啊,咱们都在这树林里走了三天了,我的腿好酸。”
    路临溪语气不耐,“你会你来啊!谁让你踏马进本还穿高跟鞋,你脚不酸谁酸?”
    司紫虚弱的叹气,“你文雅一点,当着直播间那么多人的面呢。”
    “少管我!你走前面干嘛?”
    “你说让我来,我不就得走前头?你说西我绝不能往东,猪猪,是不是很爽?我的便宜都被你占完了... ...”
    “我呸!贱货,你怎么不庆幸一下队友是我?要是换个男的,就召唤当天你那小猫儿力气,能是亲一下脸那么简单?”
    “也许就那么简单呢... ...咦?这不是咱们乌神么?”
    看着迎面而来的司紫和路临溪,乌衔秋驻马,轻点头,算是招呼。
    路临溪惊讶:“你怎么也进这本了?”
    发现乌衔秋停下,正在赶马车的车夫也阻止马儿继续往前。
    宋春驰又从车窗探头去看,正听到路临溪说:“我还以为你只过六星本呢。”
    和前两天直播里看到的相比起来,司紫和路临溪都有些灰头土脸的。
    司紫黑色披肩发上挑染了一缕亮眼的紫色,穿着黑色短款t恤和紧身的皮面热裤,脚下踩一双5cm的高跟凉鞋,外面套一件长风衣,配上其美艳的面容,本应该是非常火热靓丽,但现在她神色恹恹,看起来像一朵好几天没浇过水的鲜花。
    路临溪则是利落的齐耳短发,耳垂上有两个五彩麦克风耳钉,五官大气,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配上浓眉看起来精神又英气。她身高比司紫略高一些,应该有一米七,身材丰腴,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下摆半扎在黑色铅笔裤里,白色跑鞋上沾了不少灰尘。
    宋春驰好奇地插话:“什么叫只过六星本?”
    司紫闻声转眼,四方的车窗里只露出青年俊俏又略有些眼熟的脸,她想了想,眼眸一亮,又看向乌衔秋,“你的队友?”
    得到确定的点头后,司紫又问宋春驰,“你知道他的是谁吗?”
    宋春驰点头,“知道啊,乌衔秋,乌鹊南飞的会长。”
    司紫摇摇头,“有时候,个人排行比公会排行有用。”
    “作为个人排行榜首席,危治欧诺基本不会给他推低于六星的行程了。”
    是吗?宋春驰怀疑,他上一个行程才四星,现在这个五星,都没有六星啊。
    他想起之前第一次看排行榜时的评论,有人说乌衔秋刚通关了一个六星行程。所以六星本才是乌衔秋的常态?那之前怎么进了四星本?
    转而又想起那个让他很在意的系统bug,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行了,闲话有空再聊。”路临溪看着乌衔秋,“怎么样?现在先来聊聊阵营任务?”
    两人互换了一些信息,得知双方都是要去全食之都,路临溪笑了,“那我们就暂时同行吧。”
    她指了指倚靠着马车的司紫,“我看那家伙是走不动了。”
    司紫无力的声音绵软,“谁走不动了?”
    路临溪没好气的说:“说的就是你!虚成这样,赶紧给我上车!”
    “天越来越黑,估计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
    好在这辆在普耶尔邻镇上租用的马车够大,再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再走了近一个小时,雨果然下来了,乌衔秋也从马上转回了马车里。
    宋春驰发现了,这两个女人真是冤家,司紫都陷入深度返巢状态了,还在孜孜不倦地和路临溪我一句“猪猪”,你一句“贱货”地互怼。
    外面噼里啪啦,里面絮絮叨叨,宋春驰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凑近乌衔秋低声问,“她们不会要吵到明天吧?”
    乌衔秋:“不用管她们。”
    “哦。”
    宋春驰在嘈嘈切切的声音里睡着了。
    ... ...
    雨一直下到深夜还没停止。
    凌屠用银匕将灯罩下墙上的照明阵纹刮掉一点,房间里的银色灯光骤然黯淡许多。
    黯如新月的幽光里,他走到桌边,看着他刚从魔界之巢召唤回来的恶魔使。
    许夜正安静看着桌上的东西。
    羽毛笔,墨水碟,魔物晶核,水月沙,陶瓷碗和一个手杵。
    这是他返回魔界之巢前就让凌屠准备好的。
    手指敲敲桌面,许夜道:“开始吧。”
    凌屠把白色的魔物晶核和粘稠的水月沙放进陶瓷碗,用手杵捣碎、研磨,直到其形成一种浓稠的白色墨水。
    倒进墨水碟,拿起笔。他看一眼许夜,握住对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微凉的手。
    他用笔蘸满墨水,小心翼翼地在许夜手腕上描画。直到画完最后一笔,他才松口气,抬眼看向那双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凤眸,“我没画错吧?”
    许夜摇头,“画得很好。”
    他手腕上,是个白色的标准三角形,三角形中间有一只眼睛,如果凌屠去到他在危治欧诺的房间,就会发现他手腕的图案和那布满整个房间的神秘图案一模一样。
    得到认可,凌屠微微笑起来,又好奇,“这是什么法阵吗?我好像没在法术书上见过。”
    许夜轻轻笑了,他站起来,伸手握着凌屠的肩膀,“有时候,无知也是件好事。”
    凌屠不解,许夜怎么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无知怎么会是好事呢?”
    不等他弄明白,许夜微微俯身,额头抵着他额头,微凉的体温与温热的气息同时触到他,令他一醒,抬眼就望见近在咫尺的幽幽眼瞳。
    一如那天晚上,这双眼中有太多引人探究的幽暗情绪,像藏了两把勾子在里面,他越看越无法转移视线。
    恍惚之间,凌屠听见了锁链碰撞声,忽远忽近,他嘴巴动了动,想问许夜听到了吗,却发现自己没法发出声音。
    他瞳孔微微放大,心脏跃动的速度不断攀升,紧张、惊慌,战栗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
    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抓着许夜的手臂,却发现这种抓紧的触感在慢慢消失,逐渐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许夜微凉的额头,感觉不到许夜温热的气息,他本来惊慌得双腿发软,此刻却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
    不!不!
    凌屠害怕极了,他想摆脱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想重新夺回失去的所有感官,眼泪从眼眶滑落,他却感知不到。
    他看着仅有几厘米的眼睛,迷人的深渊,这样啊。他有些明白了,嘴唇动了动,竟然发出了一丝气声。
    “许夜... ...救我... ...别杀我... ...”
    握住肩膀的手掌骤然收紧,即使是逐渐抽离的感官,也感觉到一丝疼痛,凌屠无神的双眼里,映出一双赤红、疯狂、克制的凤眸。
    许夜将青年软倒的身躯抱入怀中。
    屋外大雨滂沱,密密麻麻的雨水声此刻清晰得像落在耳朵里。
    “晚安,凌屠。”
    在这个萧索的雨夜,黑玫瑰低下枝头,亲吻了濒死的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