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衔秋沉默看着车子驶进七都市公安总局的机关大门。
    长驱直入，在内部的一个电子感应门前停下。
    他被客气地请下了车。
    门边有个牌匾，上面写着：觉醒者犯罪行为管理局七都市办事处。
    玻璃大门中间有磨砂半透明的横条，上面有“saca”的字母logo。
    感应到有人靠近，玻璃门自动开启，迎面是一个光线明亮的大厅，左右墙上贴着各种公告、标识，正对大门的墙上则有四个似乎是纯手写的红色大字。
    “律在己心。”乌衔秋低声念着。
    笔力健逸，结构严整，收势干脆，隐隐透着震慑力。
    看来写这幅字的人本身应该也是个觉醒者。
    正品鉴，有人从大厅后的门里转出来，看见他们便沉下眉头，语气严肃：“到了？先进来吧。”
    两个警官小哥领着乌衔秋进了大厅后面的一个办公室。
    刚刚招呼他们的人站在里面，随手把保温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这个男人年纪大致在五十岁以上，刚正的短寸显得很精神，浓眉深目，透着淡淡威严。从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外套肩章可以看出，他的职位比两位警官高得多，应该是这里管事的人物。
    桌子上还有个三角的人名卡。
    ——钟豫，角落还有一行小字体，职位：处长。
    这位钟处长打量了乌衔秋一会儿，才道：“乌先生？平时喜欢写字吗？”
    乌衔秋摇了摇头。
    自从接触到光屏这种精神科技后，他拿起笔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钟豫“嗯”一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们到这还要一会，等着也是无聊，不如来写一个？”
    乌衔秋随着他手指的落处看，办公室另一边是茶座，茶座边上摆着个红木小几，笔墨纸砚整齐放着。
    早有准备，可见并非如他所说，是因为无聊的一时兴起。
    乌衔秋走过去，拿起笔，未蘸墨，先抬眼看向钟豫。
    钟豫领会了他的意思，笑笑说：“随便写几个字就行。”
    刚品过这位钟处长写的字，乌衔秋有些手痒，垂头静立了会，提笔落墨，也写了几个字。
    满室皆静。
    “律在己心？”
    直到小华的声音响起，钟豫回神，眼里闪过惊讶，几步上前，没等墨迹干透，便伸手拿起了纸张。
    门外有人靠近，敲门唤道：“钟处？”
    钟豫分神看了眼，摆摆手，“你们办事，不用管我。”
    外面的人进来，是一男一女，同样穿着警官制服，不同的是他们的胸口处多了一个盾牌状徽标，里面是竖排交错的“saca”logo印花。
    其中的女警官看向乌衔秋，公事公办道：“乌先生，请跟我来。”
    乌衔秋依言跟二人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男警官开了一扇门，示意他进去。
    这是间审讯室，黑白两色的审讯桌椅对面摆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乌衔秋按照示意坐在了黑色审讯椅上。
    两位警官坐在审讯桌前，出示警官证，确认进入讯问流程后，男警官神情严肃的开口了。
    “乌衔秋，你因涉嫌非法进食，根据《华国觉醒者管理条例》第十三条规定，依法将你传唤到觉醒者犯罪行为管理局七都市办事处接受调查... ...“
    ... ...
    水鹿彻仰头看着广场上的屏幕，有些傻眼。
    巨大的led屏上，播放着高清无码的时尚大片，主角是他十分熟悉的人——乌衔秋。
    直到大屏上的照片换了一个来回，水鹿彻才发出哀嚎。
    “老大啊啊啊啊！这也太帅了吧！”
    好鸡儿炫酷！他也想拥有！
    那个神秘的ks说要在巨轮广场大屏前面基，现在好了，“网友”还没见到，先在大屏上见识了自家老大在无差别散发魅力。
    虽然知道是系统捏造的，但是真的很好看，关键是换成平时的乌衔秋，是绝对不会摆出这副表情对着他们搔首弄姿的好吗！
    这一定要录下来！回去给今夕姐也欣赏一下！
    他正举着手机给大屏录像，突然一条信息跳出来。
    【难道你是他的粉丝？】
    发信人是“ks”。
    神秘网友到了？
    水鹿彻手一抖，连忙暂停录像，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是躲起来在暗中观察我？这么谨慎？
    他皱眉，消息里这个“他”指的是老大？什么意思？ks不喜欢老大？
    为了避免面基失败，水鹿彻赶紧回复。
    【不是，之前在船上见过面，想着下次再见可以给他看看。】
    【社交需要罢了。】
    边发送边在心里流宽面泪澄清：老大！你听我狡辩！我绝对是你的铁粉！
    把微妙的负罪感抛开，又飞速发送了一句：【你到了？哪个是你？】
    【回头看。你后面有只熊。】
    广场上怎么有熊？没想到这神秘人还会开玩笑。
    虽然有以上的想法，但水鹿彻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东张西望。
    对面是个音乐喷泉，喷泉旁边有个座椅，上面坐着一只咖啡色的熊。
    搞什么，原来是玩偶熊啊，还以为是那种真的大棕熊... ...
    水鹿彻腹诽着，走过去压低声音：“你就是ks？”
    这样搞得好像特务在接头哦。
    玩偶熊动了动，然后从座椅上站起来，没有说话，熊掌伸进肚子前的大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水鹿彻。
    “这是什么？”
    水鹿彻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狩猎目标代号：水鬼
    活动范围：七都市西塘公园
    等级：a
    行动时间：7月2日
    要求：活捉】
    他着重又看了眼等级那一行，“a？”
    规则内容浮现脑海，系统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b级觉醒者。
    所以这个a是指异能等级？狩猎目标也是一个觉醒者？
    水鹿彻眉头不自觉皱紧。狩猎行动针对的是人？那之前他们在轮船宴会上吃的，又是什么？
    ks先问他“吃得可尽兴”，还说下个目标确定，邀请他一起去猎杀某个觉醒者。
    难道说... ...
    想到某个可能，水鹿彻完全愣住。
    玩偶熊里的人发出古怪的笑声，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问：“怕了？”
    水鹿彻捏紧手里的纸条，稳住情绪，笑道：“我一个b，要打a的主意，难道不该怕吗？”
    玩偶熊说：“又不是s，双拳难敌四手。”
    水鹿彻沉默了下，抬眼看向玩偶熊头套上的豆豆眼，沉声道：“好，这事我干了。”
    ... ...
    在乌衔秋手机的备忘录里，记录着一些信息。
    在返回公司的路上，他曾仔细浏览过。
    这些记录与其说是与觉醒者相关，倒不如说是对于“乌衔秋”本身异能的更为详细的自我剖析。
    “空间与时间紧密相连，有时无法区分自己掌控的究竟是空间，还是时间？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战斗之后更为错乱了。也许之前的选择是错的。”
    “该找到更加有用的基因进行补完。”
    “其他的同级？有些冒险，需要机会。”
    另外还有零星几句自我提醒。
    “觉醒者是更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
    “觉醒者的进化没有上限。”
    “每次进阶，选择自身所没有的基因。”
    “理论来说，每个觉醒者所走的路都一样，那就是【成为上帝】。”
    ... ...
    这些信息中有一句字体被加大加粗，那句话的内容是：
    “进食等于进化。”
    乌衔秋简单地归纳了一些信息。
    进本时，他们出现在一艘游轮上，刚刚进行了一次宴会。
    而更明显的提示是副本标题。
    《盛宴嘉宾》。
    如果他没猜错，他们十三个人应该都是觉醒者，且都参与了宴会。
    进食等于进化，所以那是一场关于进化的盛宴，他们是嘉宾，那宴会的主办者是谁？又是什么东西能够使觉醒者进化？
    “非法进食”。
    这种私下举行的进化宴会是不被官方允许的。也就是说，进食的主材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
    “乌先生，”可能是他沉默了太久，男警官提醒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乌衔秋抬眼望去，从危什以尔带回来的后遗症仍旧没有消除，自精神深处泛起的疲倦让他连思考都变得迟缓。
    尤其是在这种空白的环境，对面两个人对他也造不成威胁，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想放松。
    他将脊背靠在黑色座椅上，双臂轻倚着座椅扶手，“警官，请你重复一遍。”
    男警官皱眉，对乌衔秋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不满，控制住语气，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和宴会的组织者是什么关系？”
    乌衔秋：“没什么关系。”
    “只是收到邀请，便去赴宴。”
    邀请信息就在手机里，一个被掩盖了属地的号码，毫无铺垫的直接发了个地址过来，除了信息末尾附上的可以指代对方的两个字母外，没有任何信息。
    如果是乌衔秋自己，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只会无视。但这个副本里他既然去了，便表明已经进入了剧情，也进入了某个被设好的局中，扮演着一个角色。
    也许是因为在分神思索，他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拖沓，给人敷衍的感觉，这种不尊重司法程序的行为显然让男警官感到愤怒，他拧着眉头，语速因急躁而加快。
    “不要以为你的档案是保密，我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作为一个觉醒者，你应该很清楚非法进食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含糊其辞不会让你获得宽大处理！”
    虽然警官表现得很急，但乌衔秋确实没有任何信息可供参考，对于警官的一再追问也没法做出他想要的回答。
    女警官咳嗽一声，看了眼男警官，提醒搭档要保持冷静。
    男警官沉默了会，稍微缓和了语气。
    “你说你和组织者没有关系，为什么会收到他的邀请？他从哪里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又怎么知道你就是觉醒者？”
    这确实是值得考虑的方向，也许，那个自称“ks”的人，是一个他们都认识、或者说，对众嘉宾的觉醒者身份都了如指掌的存在。
    这样想着，乌衔秋脑海又闪过写着“觉醒者犯罪行为管理局”的牌匾、以及被写在墙上的“律在己心”。
    而后又推翻了心中在那一刹那升起的猜测。
    写出那样字的人，应该做不出那种事。
    他刚刚想的是，只有管理局内部的人，才有可能知道大多数觉醒者的详细信息。
    如果不是内部人员，那还有另一种可能。
    “也许是这方面的异能。”
    这个理由有几分说服力，男警官暂时哑火。
    后面再问不出什么，男警官只能无奈结束讯问，在收拾桌上的纸张记录时，他放不下对乌衔秋的怀疑，警告道：“希望你记住我刚刚的话。非法进食是严重犯罪行为，华国几乎所有觉醒者在我们局里都有记录，你参与了，就逃不掉。”
    乌衔秋已经站了起来，闻言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侧目朝审讯桌方向看去。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警官一边整理资料，嘴里也没闲着。
    “我明白你们觉醒者的想法，不同的异能，不同的基因，是对自身基因的补完。但这不代表你们能肆意妄为。
    “觉醒者终究还是要回归人类的社会，就要遵循社会的公序良俗。
    “最后还有一句话，也是你们觉醒者发明的俗语。食人者人恒食之。今天你享用了某个觉醒者，就不能保证，自己的进化形态是否会作为宴会的主食，供其他觉醒者享用。”
    男警官说完，观察乌衔秋的神态，发现他蹙起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便不再说话。
    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再没效果，他也无能为力。
    用钟处长的话来说，觉醒者的事就该让觉醒者来处理，他们这些普通的警务人员，在拥有各种神奇能力的觉醒者面前，又能做到什么呢？
    看到乌衔秋从审讯室出来，小华连忙迎上来，“乌老师？没事吧？”
    乌衔秋仍在思考。
    按照刚才那位警官所说的话，所谓进食，指的是一个觉醒者吃掉另一个觉醒者，从而获得对方所拥有的、独特的异能基因信息？
    而这，也就是所谓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