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白了季承一眼,“你这什么眼神,还不带谢尔盖去你们宿舍!”
季承这才放了心,用中文对邱鹿鸣说,“咱们再有三个月就回国了,你可别犯糊涂,还是好好学了知识,回国参加四个现代化建设吧!”
然后又转为俄语对谢尔盖说,“沃尔科夫先生,这栋楼是女生宿舍,我带您到后面的男生宿舍去休息。”
谢尔盖说好,就跟着季承去宿舍挤了一晚,第二天傍晚坐火车回了圣彼得堡,临走将两张照片送给邱鹿鸣。
“你翻拍的?”邱鹿鸣拿到与同学的合影很惊喜。
“是的,我看出你很喜欢这两张照片。”谢尔盖低头看着邱鹿鸣的黑头发,“我下周能再来看你吗?”
邱鹿鸣抬头,被那蓝色的瞳仁看得眩晕,她听见自己说,“不,我要抓紧时间学习。”
谢尔盖有些苦恼,“那个季承是你的上级领导吗,他不许你谈恋爱?”
邱鹿鸣扑哧一声笑了,“他只是性格一板一眼而已。”
谢尔盖面上又充满希望,灼灼地看着邱鹿鸣,“那我下周再来!”
邱鹿鸣摇摇头,“你确实耽误我的学习。”
谢尔盖失望地上了火车,邱鹿鸣回到学校很久,谢尔盖转身前那委屈耸动的眉头,还一直在她眼前闪动。
美好的事物总是更加容易打动人心,但也没必要一定拥有它就是了。
课程压得邱鹿鸣喘不过气来,邱鹿鸣觉得二十四岁的自己没有二十岁时记忆力好了,她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记住那么多专业词汇,因此,并没太多精力去想七想八。
她有些羡慕列娜的松弛感,她上大学的主要任务是谈恋爱,其次才是学习,只有到期末才肯用一下功,平时不是看电影、跳舞,就是吃零食、下馆子,家里做生意,条件还不错,总是喜欢买紧身暴露的衣服穿,不过她的身材也真是好,那两条长腿,邱鹿鸣看着也挪不开眼睛。
列娜不理解地问邱鹿鸣,“薇拉,那么好的男人,到了嘴边你都不吃?”
“好男人多了,我又带不回去。”
“带不回去才要抓紧时间啊,你每次看谢尔盖的时候,眼珠子都不会转,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你知道,我们俄国有两种男人,一种是矮矮的丑陋的酒鬼,一种就是帅哥!不过帅哥的花期真的很短,就像玫瑰,你不快点儿,他就凋谢了!”
邱鹿鸣笑着上下打量列娜。
列娜忽然发火,“看什么看?讨厌的黑眼睛!是!我们俄罗斯女人的花期也很短,生了孩子就变成大妈,我有什么办法?所以才早谈恋爱,多谈恋爱,不然呢,等变得这——么宽了谁还喜欢我?”她双臂张开比划了一下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的眼睛什么都说了!讨厌的黑眼睛!”
邱鹿鸣是有点喜欢谢尔盖的,人总是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学校里很多学生出双入对,又有列娜在一边鼓动,她也觉得不该浪费年轻的大好时光,还错过一个优秀的男子。
但还有一点,必须说一下,邱鹿鸣这几年越发“迷信”了,民国时她没留心过有这个词,但新中国后这个词的利用率非常之高,人们对于科学解释不了的一切不合心意的现象,统统归于迷信之列。
她却是真的迷信。
也没法不迷信。她已慢慢证明了,自己民国的记忆,不是做梦,全是真的。她真的活了两回,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但她认定了两点,第一辈子,她克母,第二辈子,她克夫,连男朋友都克。
所以,当四月份的第一个周日,谢尔盖再次出现在图书馆的台阶下时,邱鹿鸣十分纠结,她被这个闪闪发光的帅哥给看得有些不自然,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他跟前,心里想着:她这种国产扫帚星的威力,对外国人到底好不好用?要不算了,还是努力学习,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而努力奋斗吧!
下一秒,谢尔盖从身后变出一大束红玫瑰,花朵娇艳热烈,邱鹿鸣哦了一声,下意识抱住鲜花,笑眯了眼睛,“谢尔盖,你是来出差吗?”——中国人天然的谨慎和矜持,让她这样问道。
“不,我是为了你,才来新西伯利亚的!”还是俄国人坦率,谢尔盖目光真挚专注,笑看着邱鹿鸣。
这是邱鹿鸣第一次收到鲜花,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深情的凝视自己,从前,费远航很含蓄,他总是喜欢把情意融进具体的事情里,唉,他们的缘分短的都没来得及收到他的玫瑰花。
“谢谢!花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谢尔盖说,“你那天只说下周不能来看你,但没说下下周不能来,所以今天我来了。
祖父说要想追求中国姑娘,必须有十足的诚意、耐心和勇气。邱,我是真心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哦,你千万不要觉得俄罗斯男人都像萨沙那样,我是要娶你的!”
谢尔盖说完这些,见邱鹿鸣嘴角微微上扬,顿时受到巨大鼓励,他似乎想伸手拥抱一下邱鹿鸣,但还是克制住了,看看手表说,“邱,我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得马上赶中午这班火车回去。我会再来看你,我知道你的学习机会难得,你放心,我不耽误你学习!”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走了十几米,又回头冲着仍然抱着鲜花傻站在台阶边的邱鹿鸣,笑着挥了挥手。
邱鹿鸣顿时懊恼地跺了一下脚,真是美色误国!
四月的第二周,谢尔盖并没有来新西伯利亚。
邱鹿鸣走出图书馆大门时,多看了四周几眼,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回了宿舍。
四月的第三个周日,邱鹿鸣看到台阶下修长挺拔的身影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尽管季承对她苦口婆心地劝导,让她以学业为重,不要“沉迷于美色”,她还是依着本心,逐渐跟谢尔盖交往起来。
为了周日可以和谢尔盖一起出去,邱鹿鸣平时的学习更加刻苦,宿舍的灯,经常会亮到夜里十二点以后。
从四月到五月,谢尔盖一共来了六次新西伯利亚市,他们俩去了列宁广场、歌舞剧院,也去了鄂毕河铁路大桥、动物园,还参观了几个大教堂、博物馆和科学馆。
时间忽然变快了,像是被哪个调皮的孩子拨快了指针,距离邱鹿鸣回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两个人谁都不提毕业,不提分离。
他们珍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光,只说开心的话题。
六月初的星期日,天气不好,他们俩打着雨伞来到宿舍南面的湖边,湖里有几只野鸭和两只天鹅,它们在雨中嬉戏,两只天鹅姿态优雅,时而交颈,时而用鸟喙替伴侣整理羽毛,就是这样无聊的场景,他们俩,撑伞在雨中相互依偎,硬是在木栈桥上站着看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宿舍,邱鹿鸣正切姜丝,准备熬些姜汤喝,萨沙就找过来,手里拎着一些食材,后面跟着的列娜穿一件白色的露出细腰和肚脐的紧身衣服,浅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性感的屁股和修长的大腿,走动间,尽显风情。
邱鹿鸣则穿的是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过膝,下摆被雨水打湿了一片,裙子领口不大,只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来,与列娜完全是两种风格的打扮。
列娜故意当着谢尔盖的面,笑问邱鹿鸣,“是经不住诱惑了,还是能带回去了?”
邱鹿鸣实在不想拿这个开玩笑,转身把姜丝放到锅子里。
列娜不肯放过她,“我看你把玫瑰花瓣夹到课本里了......”
邱鹿鸣放下手里的菜刀,忽然左腿向后撤退一步,列开架势,前腿弓,后腿绷,冷冷地看着列娜,只见她右手对着列娜快速比划了一个奇怪的图形(当然,让她画出相同的第二个是不可能了),最后食指中指并拢,拇指扣住无名指小指,猛地朝着列娜的嘴巴一指,同时用中文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