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想起记忆中的很多个夜晚，她们也像这样紧紧相拥。
    沈泊舟总说自己害怕，她瘦小的身体显得那么脆弱和不堪。
    无论怎样，季秋都会对她心软，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从沈泊舟到季秋家的第一天，她就将她视作亲妹妹看待了。
    她想，沈泊舟受了那么多苦，也该幸福了吧。
    所以季秋将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沈泊舟。
    可惜每年假期一结束她就得离开，以他们家的能力还没有办法让沈泊舟在永东市上学，季秋为此一直觉得很愧疚。
    他们家只是一个中等收入家庭，每月资助沈泊舟读书的那一千五百块已经是极限了。
    季秋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让沈泊舟知道，她也是有家的孩子。
    每次离别，沈泊舟那由于从小营养不良，小小瘦瘦的背影总能勾起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季秋忍不住想，这小女孩是多么坚强才能做到独自长大，独自扛过伤痛，独自舔舐伤疤。
    瘦小肮脏的沈泊舟第一次走进新家的卫生间，她会惊叹原来卫生间可以这样干净整洁。
    没见过淋浴喷头不会用，她只能无措地站在洗澡间内，哪怕冷到发抖也不敢提出疑问，因为每次在孤儿院里询问老师都会被打到双腿麻木。
    她知道季秋是不一样的，她是来救她的好人。
    可烙印在心底的恐惧不会轻而易举瓦解。
    季秋站在外面一直听不见水流的声音，无奈只能小心敲门询问。
    可里面的人怎么也不回应。
    推门进去就看见沈泊舟缩在角落，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害怕，配上那双冰蓝色眼睛像只受惊的小狼。
    彼时只有十四岁的季秋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上前抱住浑身赤裸的沈泊舟。
    背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明明在时间的抚慰下已经变成淡淡的浅褐色，季秋却仍能想象它们最初的模样。
    “别害怕，姐姐给你洗好不好？”
    尚带稚气的嗓音却奇迹般地安抚了沈泊舟的情绪，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会有人温柔对待她。
    情不知所起，沈泊舟认为，第一次见季秋时，就已经注定。
    她的季姐姐...
    全世界最好的季姐姐...
    “你离开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知道我恨了你多久吗？”
    季秋知道她其实是没有资格对沈泊舟说这样的话的，可被重逢喜悦冲昏头脑的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随即从怀抱中起身，跪着的姿势仍没有变，她将头轻轻靠在沈泊舟的双腿上。
    “我现在回来了，以后不恨了...好不好？”
    沈泊舟偏冷的嗓音里带着蛊惑，她的手抚上季秋的脸颊，指尖接触描绘着眉眼间的轮廓。
    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当时一度以为是我爸妈把你卖了，我和他们大吵大闹。我说我要见你，可他们只告诉我你的亲生父母已经把你接走了。”
    “我想如果你要走，不可能不告诉我吧？我还没和你说以后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了，我还没给你道歉，你就先抛下我了。”
    季秋越说鼻头越酸，六年朝夕相处的感情怎么能说忘就忘，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被她当作亲妹妹的人呢？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么做。”
    沈泊舟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中是无限的悲痛。
    要不是那些人，她和季姐姐的那九年就不会是空白。
    幸好，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没人会再来阻碍她们了。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季秋对沈泊舟的一切事情都不想只看表面，无论她住的地方有多么奢华，她只想知道沈泊舟究竟开不开心。
    “如果不好的话，姐姐可以补偿我吗？”
    沈泊舟舔了舔嘴角，眼底溢满期待，她不想和季秋谈论过去那些烦人的事。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腿，还有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秋的语气里带着冷意，抬起头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睛。
    这些年不见，沈泊舟越长越好看，这张脸放在娱乐圈也绝对是最顶尖的存在。
    就是掩盖不住的病气添上几分苍白，却也依旧美的惊心动魄，与记忆中的那个黝黑皮肤的小女孩差别巨大。
    “车祸伤了，不碍事。”她的语气略显轻松，想努力掩盖眼底的那一丝不自然。
    “沈泊舟，你知道吗？”
    听到自己的全名，沈泊舟心中一紧。
    她明白季秋这是生气了。
    “你每次在我面前撒谎都是故作轻松的样子。”
    “所以...连你也要骗我么？”季秋露出失望的眼神。
    沈泊舟知道这些年季秋经历了什么，她全都知道，但她没办法也不能去陪她。
    她想摸摸季秋的脸，想告诉她以后会永远陪着她，更想让她再也不要伤心。
    “姐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么？”
    “以后阿舟会陪着你。”
    沈泊舟还记得季秋刚到首都那年冬天，交完房租后连饭都吃不上。
    她一个人蹲在街边，沈泊舟躲在不远处的角落目睹着一切。
    季秋不停地流泪，直至整个人脱力坐倒在地上。
    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抱起季秋，抱起梦中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啊。
    可不行，为了季秋的安全，为了将来，她必须划清俩人的界限，她必须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她只能死死咬住手臂好让自己清醒理智，眼泪不值钱般向下滴落，就像河水汇入大海。
    沈泊舟不停扇地自己耳光，好似要把季秋的痛苦转嫁到自己身上。
    季秋不知道的是，她能有今天如此高的成就，离不开沈泊舟在背后的默默付出。
    是沈泊舟联系到方月，将那时自己仅有的资产全部投给未来，以换取季秋的事业。
    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季秋。
    “腿能好吗？”
    季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她不想给沈泊舟施加任何压力。
    “会好的。”沈泊舟轻轻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明明自己很坚强的，遇上姐姐怎么就变得只会哭了呢。
    或许因为姐姐对自己太温柔了，或许因为她爱姐姐，却不是亲情上的那种爱...
    季秋也不曾会想到疼爱有加的妹妹对自己抱有这样恶心的情感吧...
    “那就好...那就好。”
    嘴里轻轻呢喃着，季秋随后站起身，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这张带着病气却依旧绝美的脸。
    微微俯身，唇瓣覆在额头，不带有任何情欲。
    她似乎想用这个额头吻抚平沈泊舟的一切烦恼。
    最后无法说出口的千言万语都融进了这个吻里...